常說,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可有多少人知道, 地獄百年,地上一年?
惡鬼的刑期向來是很長久的, 少則百年,多則千年萬年甚至億年,那時間並非是真正的時間流逝, 它僅僅代表陰魂所感受到的時間流逝, 要受那麼久的罪。
華蓋星君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陰曹地府受刑多久了,他也壓根不去在意這個問題, 隻因為麵前有他喜歡的龍在。
信鴻就在他麵前,距離他不足十米的位置。
唯一讓華蓋星君感到痛苦的就是, 他要一直看著信鴻在陰曹地府裡受罰。
明明不是他的錯, 都是自己任意妄為。
相比較下, 對方喝了一碗湯下去,不記得自己是誰這件事,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
不記得就不記得,自己記得就好。哪怕不愛了也沒關係, 他還愛就可以。
華蓋星君要求不高, 隻要麵前這條龍能展露出一個笑容, 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事實上,雖然身處地獄,無時無刻不受著烈火烤炙,信鴻的心情卻是很不錯的。
信鴻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很倒黴的被盯上了龍珠,啊,好像是那個,然後變成了惡鬼殺死了很多人。所以現在要受罰。罪魁禍首比他更慘,信鴻就很滿意了。
另外,這裡本就人很少的地方,竟然難得有一個獄友和他聊得來,讓他受刑的歲月中不會太無聊。
“我一直覺得,我記憶上缺了點什麼。”信鴻大咧咧的道,“那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因為胸口空落落的,就有什麼丟了一樣。你說,我可能丟了什麼呢?”
華蓋星君眼眸波光微閃,嘴上卻笑著答道:“想不起來的東西不重要,丟了便丟了吧。”
信鴻歪頭:“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在敷衍我?”
華蓋星君:“怎麼會,我很認真的回答你的問題。”
信鴻哦了一聲,很自然的換了話題:“不知道我們的刑期還剩下多久,我們是一起進來的,出去應該會一起出去吧。你是星君,你離開這裡後會回到天庭嗎?”
華蓋星君點頭:“對,我司掌星辰,必須回去。”其實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重要。
信鴻遺憾道:“我的刑罰結束後要去投胎。可惜了,我覺得我們很合得來,還想和你交朋友呢。在外麵的世界多聊聊,你也是龍吧,我們可以一起遊東海。”
腦海裡回憶起過去兩條龍相伴遊覽東海的情景,華蓋星君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啊,那一定很美好。”
信鴻:“對吧,我也這麼覺得。可惜沒機會了。”
華蓋星君沒說話。
是的,沒機會了。信鴻會去投胎,無論投生為誰,他們都沒了再見麵的可能。若是為人,信鴻會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成長,戀愛,結婚生子。
而他,隻是天上的一顆孤星。
在陰曹地府共同服刑,是他們最後的緣分。
不想刑期結束。
但是又不願意讓信鴻繼續在這裡受苦,華蓋星君很矛盾。
他果然是個很自私的家夥,華蓋星君想道。
無論願意不願意,信鴻的刑期終究還是結束了,當然華蓋星君也跟著出獄。看著信鴻微笑著道彆,華蓋星君實在難以割舍,便去陰曹地府求了閻王。
若是求不動閻王,那就去找月半七,隻要能留得下信鴻,他什麼都願意付出。
然而等他到了第五殿就傻眼了,坐在那裡的閻王已經換了人,並不是之前那位英俊白麵的魏十一,而是黑麵眼熟的包閻王。
魏十一接任閻王後,這位包閻自動卸任,去了天庭尋個缺補上。華蓋星君身為星君,和這位沒有過來往,隻知道他是個鐵麵無私,從不徇情的人。
至於魏十一和月半七,因酆都大帝離了此界,他們早就去度朔山接管鬼島。
華蓋星君求情,希望可以讓信鴻留下,被包閻王拒絕。包閻王認為,沒有特殊理由,這樣的請求無法答應,陰曹地府的任職早就滿了,不是誰一句不想投胎就可以留下的地方。
崔判的老婆留下了,那是那時候的閻王心軟,且人家是家屬肯乾活。蘇戕留下了,那是月半七心軟,且地府缺少戰鬥力是真的。而現在,兩邊都不占。
華蓋星君無奈,隻好追去奈何橋邊,他追不回人,似乎隻有送他最後一路的辦法。然後……遙望他的轉世,回憶曾經有他卻從不珍惜的過往。
華蓋星君忽然理解了望鄉台存在的意義,如果可以,他也很想來一碗湯喝下去,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去想。
這世上,最痛苦的無疑是被留下的那個。
月半七走了,奈何橋上的擺渡人也換了一個,這次仍舊不是女子,甚至連人都不是,而是一隻兔子。
明明是柔弱可愛的小兔子,卻鋒芒畢露,腰上彆著匕首,手指露出尖爪,哪個敢不聽話不喝湯鬨事的他都會一爪子劃過去,稍作教訓,若是還不聽話,奈何橋分分鐘變刑場暴躁兔子在線教你做人。
敢反抗?有無慮在呢。
再反抗?還有狐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