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雲以桑……”
電梯門打開,盛與瀾跟在雲以桑旁邊往外,兩道身影直到走廊才停下。
路人紛紛擰著脖子,視線一路跟隨,氣氛不同尋常。
男人一身裁剪得體的西裝,氣質和長相都讓人無法忽視。他一隻手伸在半空中,似乎是想去牽少女的手腕,又硬生生忍住了。
這時男人回頭看了過來,路人驚慌低頭。盛與瀾扭頭麵對雲以桑時,目光轉變的速度堪稱變臉。
雲以桑是聽到盛與瀾喊自己名字才停下腳步的。
她詫異的看著盛與瀾遞過來的文件袋,“這是什麼?”
“這是國內前十高校各專業的詳細資料和介紹。”似乎是覺得語氣太冷硬了,他又補充一句,“你填誌願之前可以看看。”
雲以桑伸手接過文件夾,盛與瀾盯緊她的神色,輕柔道,“後天上午10點的飛機,你父母會一起來北城。明天上午,我給你約了幾名指導畢業生的老師,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和他們聊聊……”
“你這是在做什麼?”雲以桑忽然打斷他。
這是雲以桑剛查到自己分數的下午,她注視著眼前的人,眼底掠過一絲不解和委屈。
“我討厭你,你不要給我安排這些了。”她置氣道。
空氣寂靜。
半晌,盛與瀾垂下眼簾低聲問,“你真的討厭我?”
雲以桑不說話了。
對視的兩人拉開距離,雲以桑甩頭氣鼓鼓的走了。許久之後,盛與瀾半蹲撿起地上的文件袋,交給酒店前台,讓她們叮囑雲以桑房間的人去取。
霓虹燈從夜色深處閃爍,盛與瀾在落地窗前眺望城市。以他的性格,似乎說不出“乖乖到底為什麼生我氣?”這種話。可真正的問題從來都不是這個。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翌日,雲以桑推開行政套間的門,禮貌的送指導老師離開。
這幾個小時,對她而言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她回到座位上想了許久,猶豫數次,才在誌願單寫下海市交**律係幾個字。
筆尖一收,門外傳來慢條斯理的敲門聲,她把誌願單背著放在桌麵,“誰啊?進來吧。”
門被人推開,盛與瀾出現在雲以桑麵前。
“聽完後,你有什麼想法嗎?”
盛與瀾口吻平靜,雲以桑也彆過頭不去看他,仿佛這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客人。
“有一點。但你問這個乾嘛?”其實,雲以桑的小脾氣上來了,腦子裡有無數尖酸刻薄的話,可她畢竟虧欠盛與瀾太多。
盛與瀾眼皮一跳,覺得這疏遠又冷漠的話比諷刺他的話還難聽。他向前幾步,隨手拉出一張椅子在雲以桑對麵坐下。
他一手搭在辦公桌上,目光內斂的從雲以桑臉上掠過,“我答應過你父母,要給你把把關。”
雲以桑:“…………”
雲以桑都被氣笑了,“我不想告訴你。”
“沒關係,時間還長,你可以慢慢看慢慢選。”他語氣漫不經心。
“……我想報考北城的大學。”雲以桑沉默了下,心血來潮的撒謊道。
“華大?還是江大?”
這兩所學校的名頭很響,但雲以桑偏偏不喜歡這種又被他猜中的感覺。她隨便從腦子裡找到一所聽過的高校,反正是騙盛與瀾的。這一刻,她真是討厭死盛與瀾了!
她就是想看盛與瀾臉上的那張麵具碎掉,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雲以桑:“理工大。”
盛與瀾怔了一下,盯著她,“什麼專業?”
“隨便吧,我都行。”雲以桑被盛與瀾盯著後背直冒冷汗,這個謊言缺乏一個支撐點。這時她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心福至靈,“隻要能進理工大就行,我喜歡的人要進這所學校……”
她隔壁班好像就有個這樣的傻缺來這?雲以桑想。
“嘩——!”
老板椅轉輪在地毯摩擦,發出突兀的聲音。盛與瀾推開椅子起身,雙手撐在桌前緊緊的凝視著雲以桑。
“你……”盛與瀾說不出來話來。
雲以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抬眸對上一雙銳利、深沉的黑眸,寒意讓她上下牙打了個磕巴。
眼圈瞬間紅了。
空氣中隻剩下空調氣流聲和兩人呼吸聲,盛夏灼熱的陽光反映在彼此眼中,一時間,盛與瀾所有的感官都遠去了,隻能看見雲以桑眼角的晶瑩淚水。
“我討厭你!”她說。
“你為什麼就不相信我呢?你一直就把我當小孩子……我都說了我不是在耍小性子!你也明明說過,等我高考之後就能像小時候那樣嗎?”
良久,盛與瀾似乎才找回僵硬四肢的掌控權。他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柔和,繞開隔在兩人之間的長桌,在坐著的雲以桑麵前半蹲下。
“我們是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樣的,你明白嗎?”他避開了雲以桑的視線,“就像你以前看過的那些和漫畫,男人和女人,大多數隻能是那樣的關係。”
“很多書都是我給你買的,我也看過幾眼,你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麼桑桑。”
雲以桑臉頰飛上酡紅,倔強的說,“可我還是喜歡你。”
“喜歡我?”盛與瀾終於抬眸注視起雲以桑的眼睛,眯了眯眼角,重複這幾個字。
“對啊!”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就像漫畫和那樣。”雲以桑一臉”你是不是想耍賴?”,語氣天真聲音清澈。
“…………”盛與瀾快要被打敗了。
他覺得小姑娘幾乎是掐著自己的命門,是啊,就像他了解雲以桑的喜怒哀樂一樣,對方也太清楚怎麼拿捏他。這那點小伎倆和偽裝,這麼多年就沒贏過。
盛與瀾仰起下巴,注視著陽光中這張臉龐,瞳孔明亮得波光粼粼。這種純粹的歡喜好似這麼多年就沒變過。
他主動繞開這個話題,談起剛才懸在他心裡的問題。
“你剛才為什麼哭?桑桑?”
“我就是忽然想起以前了,有點沒想到,你會這樣凶我。”她說。
盛與瀾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雲以桑都覺得奇怪。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什麼時候的事?”他臉色尋常,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啊?”雲以桑不知如何回答,發起了呆。
“沒事,你說。”盛與瀾擠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那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微笑,可以直接載入北影教材,唇角弧度完美,眼神到位。雲以桑和他認識多年,也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慢慢梳理著思路,繞開話題,“你為什麼不想讓我報那個學校呢?”
“因為這是自己說的。你還記得嗎?”盛與瀾說,“你十六歲的暑假,是不是說過你想當很厲害的律師?你十四歲初中剛畢業時,提過你很想去海市生活,你以後大學要是在海市就好了……”
雲以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後背像過了電,酥麻感順著頸椎往上。
她愣愣的注視著盛與瀾,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嗯?忘記了嗎?”盛與瀾歪頭問,語氣柔和到有些小心翼翼,“還是你現在改變想法了。”
“沒有。”頓了下,雲以桑悶聲說,“我沒有改變想法,我就是剛才那一下……”
她把桌上的誌願單翻頁擺在盛與瀾麵前。
交**律係幾個大字矚目。
“我想騙你一下,因為你太討厭了。”她聲音越來越小。
“你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呢?”她又問。
盛與瀾:“因為你以前就和我說過,你是小孩可以隨便忘記,可我不能當做沒聽見沒看見一樣。我不能騙自己。”
所以這一切都是雲以桑在騙他麼?
盛與瀾苦笑。
小孩子長大了,可到底還是年輕人。少年人的喜歡能堅持多久呢?他眼底掠過一絲不宜察覺的茫然。
時隔多年,有關那個夢的一切感覺和影響都遠去,他很明確陪著自己的這個人,和那個夢中出現的女人是兩個人。
可既然這一切都是能改變的,他們也不是一定就能走到最後對吧?
他一直反複暗示自己,小孩子的愛意存在太多不可能性。
是因為他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以他的性格,以後不會給雲以桑任何後悔的機會啊,可十八歲的人,明顯還不懂這一件事。
“雲以桑,你真的喜歡我嗎?”盛與瀾問。
隻要對方有絲毫猶豫,他都會把這段關係暫時放一放。
“當然了。從小到大都你陪在我身邊,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都記得很清楚。我了解這個世界,我知道再也不會一個人能這樣把“讓我開心幸福”放在首位了。”
雲以桑的語氣激動起來,淚珠晶瑩的從眼角滴落,“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不會這麼好得長大到現在,很多時候也不一定會有勇氣。我第一次一個人離開父母,第一次感到迷茫時,都是你陪著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剩下的話語都被堵在嘴中。
盛與瀾起身的同時,一隻手按住雲以桑的後腦勺,輕柔的輕了輕她的嘴唇。嘴唇一觸即分。
他鬆開手指,注視著滿臉酡紅的女孩。接吻的那一瞬間空氣逼仄,強而有力的手指鉗製住她的腦袋,她渾身僵硬,下意識的抓住他胸.前的襯衫。
他好笑的問,“你看,你不一定都懂。”
雲以桑瞪了他一眼,支支吾吾沒說出完整的話。
“沒關係,我也不懂,我沒有談過戀愛。”盛與瀾狹長的黑眸閃過暗光,語氣輕柔又慎重,“雲以桑,今後能成為你的男朋友嗎?等你大學畢業後,還喜歡我的話,我們就訂婚吧。”
“訂婚?”雲以桑能感受到那股灼熱的男性氣息,臉上的緋紅就沒下來過。
“對。如果你願意的話。”他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
四年啊。
從八歲到十八歲,盛與瀾已經陪了雲以桑十年,所以這四年也不算難熬。
盛與瀾曾經還遺憾過……如果當初他沒有主動參與進雲以桑的生活,等她成年後,再出現在她麵前,兩人順其自然的相愛。
對他來說會更簡單、更正大光明一些吧。
可如今他隻慶幸自己真正參與過她的人生。無論結局如何他都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