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彥這次放手放得很乾脆,第二天一早就去上班,正忙著,助理敲開辦公室門,告訴他搬家公司打來電話,說沈小姐在家留了字條,說不需要幫她搬家,她隻帶走她需要的。
那會兒周光彥正在簽字,手力沒收住,最後一劃滑出老長一條,盯著突兀的長條沉默幾秒,讓助理重新打印這一頁。
助理領了命,走之前問道:“沈小姐那邊,還需要我再聯係——”
“不需要,隨便她。”周光彥頭都沒抬。
女人要是太作了,留在身邊也會心累。
下班之前,周光彥接到母親電話,問他加不加班,有沒有應酬。
“不加,沒應酬,怎麼了?”其實他知道,這是要叫他回去吃飯。
平常他太忙,又單獨住在彆處,跟家裡人聚得少,母親一聽他今天有空,語氣歡暢起來。
“晚飯回家吃,予希去南方出差,費心給我和你爸帶了禮物,我留她在家吃晚飯,你下班趕緊過來。”
“嗯。”
周光彥正要掛電話,又聽見母親說:“哎等等,彆著急掛,我囑咐你兩句。”
他揉揉太陽穴,沉默中透著一股子不耐煩。
“你回來之前,記得買束花,或者其他小禮物,予希是個喜歡浪漫儀式感的姑娘,她對你倒是沒什麼要求,就算有要求嘴上也不會說,人家沒讓你浪漫,你總不能真跟塊兒木頭似的,什麼也不表示。”
周光彥沒答應也沒決絕,隻是問:“還有彆的囑咐嗎?”
周母了解自己兒子,他這樣說,就代表已經答應了。
“沒彆的囑咐。你成天不著家,今天借予希的光,我和你爸才能見你一麵,你回來我就謝天謝地了。”周母極高興。
這幾年,他在外頭跟小姑娘談戀愛的事,周母早有耳聞。
起初周母沒把那小姑娘當回事,以為兒子不過圖一時新鮮。自打周光彥成年,她就交代過,戀愛隨便談,結婚得聽家裡的。她知道自己兒子是個聰明人,會權衡利弊。
後來兒子跟那小姑娘處得久了,一直沒分手,她開始有些怕了,怕兒子拎不清,不知道孰輕孰重,為個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的女人跟家裡抗衡。
好在兒子到了年紀,還是老老實實聽從家裡安排,跟程家那位千金算是定了下來。
婚前怎麼玩都可以,該結婚時就收心,他們這個圈子,誰家都是這規矩。
周光彥回家途中隨便找了家花店,買了一束最普通的紅玫瑰。
他姐姐是醫生,跟父母同住,但每天都很忙,今晚沒法趕回來吃晚飯,家裡隻有父母和程予希。
周母見周光彥早早回來,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周父平日不苟言笑慣了,見著兒子,仍是一副嚴肅模樣,生硬地點一下頭,算是回應兒子這聲不冷不熱的“爸”。
程予希因為買訂婚熱搜,頭天才被周光彥打電話罵過,今天看見他,像是壓根沒這回事,笑得溫婉柔和,還主動跟他寒暄了兩句。
“光彥,你什麼眼光啊,這玫瑰花也太簡單了,咱們予希配得上更美的花。”周母言外之意——這花送得不用心。
不等周光彥開口,程予希搶先說道:“這花很好看的。玫瑰的花語是‘愛情’,光彥有心了,謝謝光彥。”
她笑盈盈看過去,隻得周光彥不鹹不淡的一瞥眼。
準兒媳這麼善解人意,周母心裡寬慰,麵上衝周光彥冷臉:“得虧人家予希替你著想,要是攤上個作天作地的,又該跟你鬨了。”
周母話裡有話,旁邊各位都是人精,自然心知肚明她暗諷的是誰。
有幾次周光彥回家,臉和脖子帶著抓痕,周母見狀,氣得逼他分手,他倒好,竟說是貓給撓的。護那小蹄子護成這樣,那陣兒真是恨得周母牙癢癢。
其實周光彥也知道沈令儀作,她未必跟彆人作,但跟著他,就會可勁作。這幾年周光彥都習慣了。
母親這麼貶諷沈令儀,周光彥不高興,板著臉埋頭吃飯,不情願跟他們交流。
菜品豐盛,氣氛卻沉悶的一頓晚飯終於結束,周母攆周光彥和程予希去花園散步。
夕陽淺淡的光圈落在程予希白色連衣裙上,像是鍍了一層金,柔和卻耀眼,如同程予希給人的印象一般。
周光彥看著程予希身上這條白色連衣裙,思緒卻飄回沈令儀那裡。
沈令儀不太喜歡穿白色,嫌不耐臟。然而他很喜歡看她穿白色,尤其是白裙子。
她穿白裙子,又純又美,跟仙女兒似的,出塵絕豔。
在一起的第一年冬天,兩個人去海邊,她穿著白裙子走在沙灘上,夕陽西下,她微笑眺望海麵,周光彥將這個畫麵抓拍下來,從此以後,手機屏保便一直是這張照片。
這些年,他見過沈令儀太多太多美麗瞬間,但那個夕陽中眺望大海的十八歲女孩,永遠藏在他記憶最深處,想要默不作聲地好好嗬護。
程予希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光彥,我穿這條裙子,好看嗎?”她笑起來,眉眼溫柔如微風。
周光彥這才回過神來,移開目光,看向天邊西沉的太陽。
程予希撥弄一下及腰的波浪卷長發:“昨天燙的頭發,倩倩說這個發型適合我,你覺得呢?”
“嗯。”周光彥對她一貫都是敷衍。
她沒所謂,臉上仍有溫婉笑意:“你要是喜歡黑長直,我也可以拉回來。”
周光彥微微皺起眉頭,目光淩冽橫了她一眼。
這話如果從彆人嘴裡說出,周光彥還信沒有弦外之音,但如果出自程予希之口,那必定意有所指。
沈令儀頭發就是黑長直。
周光彥歪著腦袋,冷臉看向程予希,語氣極儘諷刺:“你有一點我特佩服。”
“嗯?”程予希玲瓏心思,自是清楚他要說什麼,麵上故作懵懂。
周光彥衝她豎起大拇指:“在我接觸過的女人裡,你演技最牛逼。奧斯卡女主都沒你這麼會演。”
昨天被他電話裡一頓罵,今天還能沒事兒人一樣,溫言軟語柔情蜜意對待他。
程予希不笑了,似乎也並沒有生氣,麵容平和看著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我隻是比較能忍。”
周光彥往嘴裡塞根煙,抬頭望天。
“其實你也沒那麼喜歡我,沒必要做戲做全套。”據他了解,程予希雖然不浪,但絕不是一張純潔白紙,更不是純情小白花。
她有她的過去,她心甘情願嫁給他,未必是因為愛。
或許在某個時刻,她也會因為所愛之人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