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抬手指了個方向: “那邊,我當時背著你從那邊跑過來的,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國道。”
“國道?誰把我從那套房子裡弄出來的?我怎麼睡得這麼死……牛奶裡有藥對不對?!”沈令儀忽然反應過來,猛地提高分貝。
林然皺眉,像是被她吵得心煩,轉過頭,耳朵挪開老遠,語氣有些嫌棄: “安靜點。”他現在不肯說,沈令儀也沒辦法,隻能憋著一肚子困惑,扶著他一步一步緩緩往前走。幾百米路程,走了很久才到達。
每一步都走得艱辛。到達路邊時,沈令儀累得快虛脫,衣服被汗水濕透,林然更是難受,臉發白唇發青,額頭滿是冷汗,似乎隨時都能閉眼暈過去。
"堅持住,我去攔車。"沈令儀將他放在欄杆外的荒草地上,自己站在欄杆旁,衝路邊飛馳而過的車輛不停地揮舞雙手。
深夜的國道,一輛輛車駛過。
這裡沒有禁停標致,但沒有車主願意停下來。揮了不知道多久,沈令儀胳膊酸麻,滿臉都是淚。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哭的,隻覺得心裡委屈又害怕,還被望不到頭的絕望和無力感折磨著,瞬間淚如泉湧,再也停不下來。
就在沈令儀幾乎徹底絕望的時候,一輛白色私家車忽然停靠在路邊,副駕駛位降下車窗。
沈令儀揮舞著手臂,沙啞的聲音一遍遍重複: "救救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
一邊說,一邊轉身指向草地上坐著的林然。
/>副駕駛位上的年輕女人好奇地打量他們,扭頭跟司機說了句什麼,很快,兩人從車裡出來。女人將沈令儀扶進後座,又跟司機合力攙起地上的林然,費了些力氣,將他弄進車裡。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願意救我們……"沈令儀流著淚道謝,她本來已經幾近絕望,沒想到還能
遇上好心人。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司機皺著眉頭,好奇問道。
“我們……”沈令儀不知該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說真話,彆人會信嗎?
說假話,她又一時嘴笨,腦子短路,編都編不出個聽上去比較合理的解釋。
“我和我女朋友去林子裡露營,被人給搶了,他們搶了我們錢包和手機不說,還往我腿上紮一刀……"林然反應快,謊話張口就來。
他受了傷,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又虛弱,削減了許多平日裡的淩冽狠戾氣質。再加上他和沈令儀兩人,看著年齡相當,說是小情侶,也沒什麼違和感。這對好心夫婦當了真,善良的女人轉過身,一臉同情看著他倆。
"趕緊報警吧,趁早把那些壞人抓起來!"女人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卻被林然製止。
"不用了,謝謝你。那夥人早就逃了,他們作案手法專業,估計是慣犯,現在報警,一時半會兒也抓不著,警察還得詢問我,請快些送我去醫院,等我恢複過來,再去報案,我……我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
話音剛落,林然頭一歪,靠在車窗上,閉眼昏了過去。
沈令儀沒想到他是在演戲,當了真,嚇得直哭,邊哭邊推他: "林然,你醒醒!醒一醒!"
情況緊急,司機夫婦沒有深究林然這番話的真實性,見他暈過去,司機找機會調頭,踩油門加速往市裡開。
"你彆推他,很容易牽扯到傷口,又流血……"女人不敢看林然滲血的褲腿,小心翼翼盯著沈令儀勸道。
沈令儀驀地停住,收回手,不敢再碰他。
女人歎一口氣: "唉,你們這些小年輕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敢選在這裡露營!"司機插嘴道: "這就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吧,不過你們確實運氣不好,
趕上這種事兒。"沈令儀默默聽著,不敢吱聲。
二十分鐘後,司機將車開到距離最近的醫院。
林然躺在擔架上,被送去急救室。女人心善,幫他們墊付了醫藥費,還給了沈令儀五百塊現金。沈令儀是個臉皮薄又知恩圖報的,記下了女人的手機號,跟她保證,自己一定會儘快還錢。
女人雖然衣著樸素,但氣質不凡,談吐看上去不是普通人,經濟條件似乎不錯,所以才這麼善良大方,沈令儀想,無論彆人有沒有錢,自己也要對得起人家這個善舉。
司機夫婦還要趕路,囑咐了沈令儀幾句便匆匆離開。送走這對好心人,沈令儀坐在走廊長椅上,靜靜等待。
醫院的長椅很硬,很涼,走廊上充斥著消毒水味,沈令儀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胃也不舒服,想孕吐又吐不出,縮在角落裡抱著自己,俏麗的麵孔煞白如紙。
她忽然很想爸爸媽媽,也很想姐姐。
想給姐姐打電話,聽聽她的聲音,哪怕被她罵一罵,也是好的。
可是現在,自己連手機都沒有...
沈令儀哭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累了,饑餓感也隨之而來。她決定先去吃點東西,彆到時候沒等林然醒來,自己先餓暈了。
醫院裡有賣牛奶麵包等簡餐,但沈令儀想吃口熱乎的。她太冷了。
哪怕隻是讓她喝口熱湯,也能舒服一些。
走出醫院,沈令儀看見對麵有條餐飲街。深夜,多數館子已經關門,斜對麵不遠處,一家麵館裡燈還亮著。
沈令儀拖著如灌了鉛的雙腿,緩慢行走。夜風並不冷,在炎熱的海城,這樣涼爽的夜風,吹得行人心曠神怡。
唯有沈令儀,隻覺得如在深秋,夜風吹在肌膚上,如同低溫冷氣,讓她雞皮疙瘩都豎起。
她又冷又餓,步子越來越慢,眼皮也越來越沉,盯著臟汙的地麵,大腦混沌一團,像個漏氣的氣球,緩緩飄蕩在深夜的路口。
一輛的士車疾速駛來,困倦至極的司機合上眼皮,絲毫沒有發現,自己正往前方人行橫道上緩慢行走的女人撞去。
尖叫聲劃破夜空,零星路過的行人迅速聚集,圍住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沈令儀失去了意識。
在她身下,殷紅的血如河流般蜿蜒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