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家街區上空被濃煙所籠罩,紅姐整個人當場崩潰。
“小羽……小羽……”紅姐呼喚著小羽的名字,隻覺心痛如刀絞。
夏啟咬牙道:“我們走!”
紅姐點頭應是,二人一齊轉身打算往回跑。
“慢著!”
馬車裡忽然傳來夜帝的聲音,他命衛兵去解開馬車套馬的繩子,對二人說道:“你們騎馬去。”
夏啟向夜帝道了謝後,和紅姐一人各乘上一匹馬。
“駕!”夏啟騎著馬衝出了街道。
陰間的馬與想象中的活馬不同,溫順得堪比兔子,跑得也很穩,不需要太高的馬術,夏啟很快適應了騎馬的感覺。
他拍了拍馬的背,讓馬兒跑得再快一些。
狂風在他耳邊呼嘯,很快地,他又回到了自家街區附近。
不遠處的街道上空,無數道黑煙衝天而起,其中還夾雜著濃濃的火光。
這一次,天機者似乎是下了血本,非要弄出個大動靜來。
與奈河附近旋渦上空的濃煙不同不同,這次他們放陣法的位置選擇在居民區,風中飄來的人體紙屑比河邊更多。
看著眼前不斷飄過的皮膚和衣服碎片,夏啟太陽穴隱隱作痛,心臟也似針紮一般地開始疼,他抓著韁繩的手心裡瘋狂地滲出冷汗。
三年前醒過來後,他的情緒一直很平穩,沒有太大的起伏,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被卷入罪惡遊戲中,他的心情波動非常大,各種情感不斷地衝擊著他。
以前是愛情,現在是親情……
到底是為什麼?
來不及細想其中原因,夏啟最先來到孟婆的院落外,隻見小小的院落上空一片漆黑,看起來已經徹底被黑霧占領。
“奶奶!”
夏啟喉頭一哽,急忙從馬上跳下來,迅速往門邊衝了過去,一腳將自家的大門踹開。
“咳咳咳。”
濃鬱的黑煙撲麵而來,嗆得夏啟發出激烈的咳嗽,但他卻不管不顧,舉著手電筒往裡麵悶頭衝。
與奈河附近發生的情形一樣,他家的小院子也被彌漫的黑煙破壞殆儘,目之所及的之處儘是瘡痍。
院落內的白牆黑瓦垮了好幾片,其他裝飾品也都破破爛爛的,包括夏啟坐的小板凳、孟婆常用的菜籃子、夜帝掃地用的掃帚,都在黑煙的席卷下支離破碎,變成一片片紙屑隨風飛舞。
夏啟眼角狂跳,他不停地在黑暗裡摸索著,每當一片紙屑從他身邊飛過,他都要抓過來仔細看一看。
但是,每當他抓住紙片時,他都要心驚肉跳好一陣,生怕自己會看到孟婆的皮膚碎片。
“奶奶!”
夏啟推開客廳的大門,發現裡麵原本擺放的家具也開始破碎,唯有角落的椅子還留有三根腿兒。
隻見椅子上擺著一個即將破碎的繡簍子,繡簍子放著一堆繡品和一雙灰色的棉襪。
這雙灰色的棉襪非常眼熟,夏啟才看了一眼,便感覺自己魔怔了。
夏啟慢慢走到了繡簍的邊上,伸出發顫的右手。
當他拿起這雙針腳細密的襪子時,他的眼前便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水霧。
“啟寶寶,奶奶給你做的襪子好穿嗎……”
“你什麼時候回家啊?奶奶給你做肉嘎嘎吃呀……”
“啟寶寶,什麼時候帶你喜歡的人給奶奶看看……”
記憶深處,奶奶慈祥的聲音如潮水一般湧來,不斷衝擊著夏啟空白的記憶。
雖然他已經想不起來奶奶的樣子,也忘記了奶奶的一切,但是這些刻骨銘心的情感,似乎一直保留在他的內心深處。
不知不覺,夏啟臉上早已冰涼一片。
“……奶奶。”
他吸了吸鼻子,將襪子塞到口袋裡,繼續在客廳裡瘋狂地翻找著,踢碎了一個又一個紙糊的老式家具,甚至還一腳踢壞了角落的麻將桌。
終於,客廳所有物件在他麵前飛灰湮滅,夏啟又瘋了一般衝入臥室。
當看到空落落的的臥室時,夏啟感覺自己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奶奶呢?
在臥室的雕花漆木小床上,還留著奶奶最喜歡的茉莉花樣被子,繡花被套的外緣被白色的布包裹著,角落用細密的針線縫著。
夏啟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膝行著爬到漆木小床邊。
“這張床比你年紀還大,是奶奶結婚時的睡床……”
他雙手顫抖地,撫摸上這床熟悉的被子。
“奶奶,為什麼要在被子邊緣外縫上一層布呢?”
“因為你從小愛出汗,用棉布縫在被子邊邊,才會乾淨……”
“啟寶寶,你什麼時候回家?奶奶給你縫好了被子……”
在他的手剛觸摸上被子的那一刻,由於黑色煙霧的作用,被子瞬間在他麵前分崩離析,在掌下化為一片片花花綠綠的碎片,如同曾經已經逝去的人,隨風而逝,再也無法挽回。
夏啟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被子碎成了無數片。
眼睜睜地看著熟悉的臥室家具在他的麵前化為烏有,夏啟頓時泣不成聲,眼淚一滴又一滴落在地麵。
“奶奶……”
他喉嚨裡發出痛苦的悲鳴。
……
夏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房間裡走出來的。
所有房屋都被他找了一遍,他卻依然沒有找到孟婆的蹤跡。
夏啟腳步虛浮,一步又一步地往外走著,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不夜城裡的行屍走肉。
他腦子裡沉沉的,既像是想起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在跨過門檻時,他一不小心身形一歪,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往一邊栽倒了下去,這時,門外忽然閃過一個高大的身影,動作迅速地將他往懷裡一撈。
男人一手摟住夏啟的腰,接著用下巴在他額頭上蹭了蹭,低聲道:“你奶奶,她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