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二合一(1 / 2)

正晌午。

時序坐在司禮監的工位上,看似在認真處理公務,實際手上的公文已許久不見翻頁。

伺候的內侍連著過來添了兩回茶,卻見茶盞裡的茶水不見半分缺減,探手一模,杯壁早是一片冰涼。

“大人……”內侍低聲喚了一句,“時三大人回來了。”

時三,司禮監提督太監之一,尤善使毒,醫術也屬高超。

時序怔然回神:“啊?哦……時三回來了,那便傳進來吧。”

“是。”

聽著內侍退下的腳步,時序徒生悵然之感,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公文一角,往門口一看天色,隻恨時間過得怎如此之慢。

沒過一會兒,屋外傳來新的腳步聲。

時序的眉頭不覺微皺,輕易聽出外麵來的絕非隻有時三一人,而在他這個念頭升起的下一刻,果然就見三人同時進來。

最左的那個一身青灰麻衣的矮小男子正是時三。

右邊的兩人卻是一身書生袍打扮。

時序並不認識右邊兩人,但在看見他們著裝的瞬間,下意識站了起來,張口便問:“二位可是官學的人?”

果然,就聽兩人行禮道:“微臣唐銘——”

“占先。”

“參見掌印,微臣等奉姬教習之令,請掌印到蒙學走一趟。”

時序問:“可是阿歸在學堂出了什麼事?”

唐銘和占先對視一眼,後者斟酌道:“不敢欺瞞掌印,今午下學後,下班的學生們隨姬教習去往飯堂,路上似是起了爭執,幸得姬教習及時阻止,方才沒有發展下去。”

“不想趁著姬教習去更衣的功夫,原先爭執的那幾人動起手來,其中就有掌印千金,時歸在內,聽其餘學生說,正是時歸先動的手。”

“不可能!”聽聞占先一番言語,時序隻覺荒唐。

他怒極反笑:“阿歸性溫和,尤不擅與生人打交道,便是皇後娘娘都說她平和近人,如今你們卻說她主動跟人動手打架?”

“我看莫不是你們欺辱了她!”

入學第一天就打架,這事放在任何一個孩子身上都是可能的。

可唯獨落在時歸頭上,時序是怎麼也不肯相信。

正相反,他第一反應就是——

定是時歸受了天大的欺辱,被逼到迫不得已了,才不得不稍稍還一還手,明明是自衛之舉,如今又被人指責先動手。

不過瞬息間,時序就被滔天怒火所淹沒。

唐銘眼見事態失控,深深弓腰,誠懇道:“微臣等隻知事情皮毛,具體情況乃姬教習在負責,還請掌印到蒙學走一趟,自知全貌。”

“不過微臣來時……與時歸動手的有吏部田大人家幼子,他似是被砸破了腦袋,半天不見血止。”

“那又如何?不是他活該嗎!”論起護犢子,時序敢稱第二,罕有人稱第一,這話更是叫唐銘占先二人直接失了言語,苦笑一聲

,閉嘴便是。

時序更是沒有心思再聽其他,抄起手邊的披風就往外走,路過時三時還不忘吩咐一聲:“叫上人,隨咱家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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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哎哎——是!”時三人尚在狀況外,答應不過出於習慣。

直到時序的身影遠去,他才一拍腦袋:“是了是了,大人的閨女被欺負,可不得去找場子去。”

“來人呀,去請時一時二過來,就說大人急召!”

比之時序的腳步匆匆,時三隻快不慢,一連串的吩咐交代下去,直聽得旁邊兩位眼前發黑。

怎麼聽時掌印那意思……跟要把他們蒙學給鏟除了似的呢?

想到時序一貫在外的名聲,兩人頓時著了急,也顧不得跟司禮監的人打招呼了,趕緊朝著時序打馬離去的方向追。

但等他們看見時序的馬尾巴時,蒙學也近在眼前了。

“……”卒矣!

兩人抹了一把額角的汗,連走帶跑地踏上蒙學門前的石階,才剛進門,就瞧見了院裡密密麻麻的人頭。

兩派人涇渭分明,東西各一。

東麵是以時序為首的司禮監眾宦官,不知為何,太子和皇後身邊的素姑姑也在,瞧著臉色都不大好的模樣。

西麵則是吏部侍郎田大人、禮部尚書嶽大人和敏郡王周思恒,除了這幾位主子外,他們身邊隻跟了三兩家臣。

與對麵氣勢洶洶的司禮監眾從屬相比,隻從人數上就落了下乘。

因各家孩子還沒被帶來,事態未明,各方隻是目光不善地對視著,還不至於言語相辯或動手動腳。

這份勉強維持的平靜,在幾個孩子被帶來後徹底打破。

“爹——”

“父王!”

呼喚聲此起彼伏,時歸的啜泣聲很容易就被淹沒其中。

當眾人扭頭去看時,卻聽另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周蘭湘捂著青紫的嘴角:“皇兄,幫我湊他們!”

周璟承:“……”憑借他極佳的素養,總算沒在人前失態。

但等他看清周蘭湘和旁邊時歸的模樣後,他本就沒有多少溫度的麵孔越發冷凜,負在背後的右手也不覺抓緊。

“這是怎麼回事?”周璟承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不過在解答之前,家長們早就衝去把自家孩子抱起來,上上下下看上一遍,大大小小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尤以田大人的聲音最響亮。

“我兒!是誰鑿破了你的腦子,莫不是想要我兒的命!”

“天賜,是誰傷了你的手?莫哭,你且大膽地說,有爹給你做主!”

“孩兒你沒受什麼……什麼!是誰竟敢傷了你的臉,這可是被皇後娘娘稱讚過俊朗的臉啊——”

比起這幾位的大呼小叫,剩餘兩位的家長就顯得沉默多了。

時序最先衝到時歸跟前,因怕被彆人衝撞了,直接把她抱到一邊去,等左右都被時一等人圍起來了,他才滿目憐惜地問道:“阿歸可有受傷?身上有沒有疼的

地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阿爹來了,跟阿爹說。”

時歸:“我——”

她隻說了一個字,就止不住地抽噎起來。

見狀,時序什麼也顧不得問了,忙用外翻的袖口替她擦拭淚水,嘴裡更是哄個不停:“不哭不哭,可把咱們阿歸給委屈壞了……”

“我就說定是阿歸受了不公待遇,那兩個侍講還不信,也怪阿爹來得不夠及時,不然哪能叫那幾個小子欺負了你。”

“乖閨女,咱們先不哭啊,先叫你三兄給你瞧瞧,千萬不要傷了暗處,你身子本就不結實,再遭不得衝撞了啊。”

任憑時序怎麼勸,時歸始終一言不發。

她哭得眼眶通紅,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一定要緊緊盯著阿爹才行,一雙水潤的眸子裡又是委屈又是倔強,薄唇緊抿,雙拳緊握。

在時序的強求下,時歸不情不願地伸出一隻手來。

時三靠近,一邊把住她的脈搏,一邊自然而然地說起話:“你就是小阿歸吧?我是時三,你該叫我一聲三兄,我早聽其他人提起過你,終於見麵,果然跟他們說的一般,阿歸是個漂亮孩子。”

時歸默默看過來,將時三的模樣記在心裡,因心裡念著旁的事,很快又扭回頭去,固執地盯著時序不放。

好在時三檢查的結果並無大礙,還是如之前禦醫的診斷一般,唯身子有些發虛,要靠經年累月的調養才行。

時序這才鬆懈兩分,卻還是不得不追問兩句:“那阿歸身上有傷嗎?我看其餘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帶傷,阿歸呢?”

時三搖搖頭:“那要去衣檢查才行。”

“那——”時序正欲找丫鬟婆子來代勞,就聽時歸自己開了口。

“有一點點。”時歸說話時,仍是不錯眼珠地盯著時序,“就手腕不小心扭了一下,後背上可能有點淤青,再就是小腿上……”

“六公主一直在幫我,我沒有受很嚴重的傷。”

“嘶——”時序倒吸一口冷氣,“這還叫沒受很嚴重的傷?”

時歸堅定地點點頭:“不嚴重,如果再……我還會跟他們打架的。”

時序如何也想不到,這種話會出自時歸之口,一時愣住了。

而在他們不遠處,周蘭湘也被周璟承揪到一邊去。

無需周璟承多言,素姑姑先一步檢查起來。

她第一眼就看見了六公主嘴角的傷痕,還以為她身上定也是會有許多傷處的,可等她簡單摸索一遍後,才發現周蘭湘也隻有嘴角受了點傷,還全因她皮膚嬌嫩,這才留下點可怖的痕跡。

這番發現叫素姑姑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小聲念道:“六公主這是怎麼了?娘娘聽說您在蒙學跟人打架,可是嚇得不行,忙把奴婢派出來了,又怕奴婢處理不周,還驚動了太子殿下。”

“等我回去再跟母後說。”周蘭湘快速說了一句,緊跟著就跑到太子身邊,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皇兄,不是我和時歸的錯,是田中吉他們生事,你可要替我

們主持公道啊!”

與此同時,田大人和嶽大人也呼道:“請太子殿下明察秋毫——”

說來也是可笑,田大人和嶽大人皆過不惑之年,也算在朝堂浸淫的老人了,眼下卻對著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行禮。

這也得益於周璟承近二年的聽政參政,叫他們下意識忽略了對方的年紀,乃至連匆匆趕來的姬教習都忽略了,隻願等太子斷言。

周璟承沒有說話,暗中給素姑姑一個眼色,使她將周蘭湘按住。

也虧得周蘭湘早早被按下了,不然聽了田大人接下來的話,恐會叫她當眾毆打朝廷重臣,回宮又是一通責罰。

田大人憤然道:“太子殿下,您也看到了,我兒本在蒙學刻苦念書,卻遭無妄之災,生生被人打破腦袋,這是何等冤屈啊!”

“求太子殿下主持公道!”

正說著,其餘人相繼圍過來,身邊跟著各自的孩子,基本都是哭哭啼啼的,一旦被問及打架緣由,又不約而同地結巴起來。

時序也帶著時歸走了過來,隻是因為他身後跟了太多人,每走一步都有種氣勢洶洶的感覺,嚇得田大人頓時不敢叫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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