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複將司禮監眾人的功績列出來。
明晃晃的戰功下,旁人再無法置喙。
其中時四時五赴疆多年,身為監軍,卻未能及時發現將領逆反,此罪當誅,然在將領反叛後,也是他們集結了剩餘兵力,與蠻狄拚殺數日,守住北門關,等來朝廷的支援。
功過相抵,便免去他們的所有賞罰。
隻是皇帝念及他們的功勳,又對時序提點一二,認為時五時六可堪大用,或當為一司掌印,隻要時序肯鬆手放人,即可調他們去其餘十一監領職。
時序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隻道問過他們二人意見後,再與皇帝回稟,而後又代他們二人謝過皇帝嘉賞。
時五時六後,時三因救死扶傷無數,得賞千金,因他不願離開司禮監,便又賜了他禦醫院的令牌,此後地位與禦醫院院判同等,可在禦醫院中挑選弟子親傳。
在他們之後,餘下的則是死士暗衛出身者。
皇帝欽旨,免去諸人奴籍,恢複自由身,可入軍籍留北疆,亦可充入禦林軍,此後做天子近衛。
在皇帝的授意下,相關臣子很快擬定的封賞,然幾人在最上麵的名字上看了又看
,不得不再次請求皇帝拿主意。
原是在這些死士暗衛中,有兩人的功績實在突出。
此二人原為司禮監死士,後做了時府的暗衛,多年前因疏忽犯錯被放逐,幾經輾轉後,去了北疆從最底層的兵卒做起。
在去歲大戰之前,他們就已經做了士兵長。
這次北狄進犯,他們更是始終堅守在陣前,後在掌印的任命下,分彆帶領一隊士兵做前鋒,斬敵無數。
若循舊例,他們可為參將。
可讓兩個太監做參將……堂堂朝廷三品武官,是不是太過了些?
皇帝未曾想還有這樣兩個人的存在,少不了多問兩句。
誰知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站了出來。
經他提醒,皇帝才想起來,這兩人原是時歸身邊的暗衛,還曾救過大公主一回。
皇帝沉吟良久:“空青,竹月……朕是有點印象。”
“若循舊例,此二人當封參加……掌印呢?他們兩人既是從掌印府中出去的,掌印又是如何看法?”
此話一出,人群中的空青和竹月卻是心頭一緊。
當年因他們疏忽,致使時歸被拐……以大人對他們的厭棄,或很難願意為他們說話。
正當兩人心中忐忑之時,卻見時序上前一步,拱手道:“空青竹月二人已從時府出走,不再受臣之管轄,之後種種,亦與臣無關,隻他們心懷朝廷,戍邊護民,又有軍功在身,論跡論心,皆當有功之臣,既有舊例可循,何不按例封賞呢?”
時序親自為他二人請封,列及他們從軍以來的所有功績。
尤其是在北疆將領叛逃後,他們始終堅守陣前,隻這份堅守,就是其餘人所做不到的。
加之北疆將官死傷無數,正是缺失的時候。
皇帝思慮良久,抬手拒了最初的擬旨,又將空青和竹月提出,問及他們可願鎮守北疆。
得了他們二人肯定答複後,皇帝親擬旨意,封他二人為昭勇、昭毅將軍,授虎符,領北疆兵權。
最後隻餘時序未得封賞。
可就在百官為其嘉獎所為難時,時序又是主動提出,為皇帝分憂,乃他為家臣之本分,不敢求賞。
隻來日義女入宮,還請太子殿下尊之、敬之。
時序看似是什麼也沒要,可他原就在京城威風赫赫,眼下又有了軍功在身,隻怕往後數年,再無人能動及他的地位。
便是皇帝想做什麼,也少不了斟酌萬分。
朝會之後,慶功宴設在同日晚上。
慶功宴為分席,受邀朝臣命婦皆在一處。
時歸是和時序一起來的,才進到宴會中,就被百官圍了起來,這些人嘴上說著賀掌印大勝歸來,可未必沒有給未來太子妃賣好的心思,無論心裡如何作想,至少表麵一片其樂融融。
隨著百官散去,一直綴在後麵的祁相夷上前半步。
他衝著時序長揖到底,又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未發一言,遂
從他身前離開。
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時歸後知後覺:“阿爹,祁相……祁大人這是,與阿爹表達敬意呢?”
時序微微頷首,引她去了人少的地方休息。
時歸難掩好奇,又問道:“如此看來,阿爹跟祁大人關係好像還不錯?阿爹怎不針對他了?”
聞言,時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不過他很快又說:“如他這般的出頭鳥,再多上幾隻,我司禮監再不是那最得罪人的了,倒省了我許多操心。”
“如此難得之人才,豈有再針對的道理?”
時歸:“……”她竟無言以對。
……
慶功宴後第三日,北地眾人姍姍來遲。
原本北地的使臣是跟時序一起來的,隻行至半路時,獨孤部落的王太後提出同往,他們隻得再返回接駕,這樣一來,他們就難免慢了幾日,直至慶功宴結束方抵京。
之前北地騎兵支援北疆,可是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
還是後來在時序送回的戰報上,朝臣才知,原來這些騎兵都是獨孤部落的王太後派去的。
誰敢想,當年為言語裹挾、被迫遠嫁和親的大公主,如今已成為整個北地的無冕之王?
攝政王太後隻是她的起點,卻絕不會是她的終點。
距離當年北地內亂,獨孤部落政權更迭,也不過才過去四五年,而就在這四五年間,獨孤部落不斷壯大,哪怕沒有大周的支持,隻憑他們自己的能力,也足以號令整個北地。
而獨孤部落,已是王太後的掌中之物。
北地使臣覲見,望著為眾人所簇擁著的一身騎裝的颯爽女子,眾人隻覺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疼。
周蘭茵俯首長拜,將獨孤部落汗王玉印獻上。
以獨孤部落當下的地位,能號令獨孤部落,便相當於能號令整個北地。
當年在皇帝座下放出的狂言——
周蘭茵做到了。
從此往後,無論是大周,還是北地,再沒有人敢小覷了她。
同年八月,太子迎娶太子妃。
紅妝十裡,鑼鼓喧天。
獨孤王太後點妝,昭勇、昭毅將軍守門。
另有司禮監上百甲兵護衛,送小主子出門。
時序一身威嚴蟒袍,親自將時歸背出門,跨過府門後,抬眼便見太子候在門外,見他們出來,旋身下馬。
“大人。”周璟承揖首,“孤予諾,與時歸,此生不相負。”
時歸隻覺耳邊的鑼鼓聲乍止乍起,不過晃神間,雙腳就落了地,緊跟著便是一雙略顯陌生的手扶在她的臂彎上。
將人接到的這一刻,周璟承再也抑製不住麵上的笑意。
“阿歸,我來接你了。”
時歸指尖一緊,心口的跳動一點點變得劇烈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鮮豔的蓋頭下傳來很輕的一聲:“……嗯。”
內侍尖細的嗓音響起,時歸被牽去花轎上。
周蘭茵等人在時府府外駐足,目送轎起,熱鬨的樂器聲響徹街道,沿街百姓遙遙拜賀。
謹祝太子與太子妃百年琴瑟,白頭偕老。
——正文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