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時歸怕獨自承擔阿爹的怒火,特意尋了些無關緊要的仇人來,卻不想到頭來,該她受的,一樣沒少了去。
眼下她跟阿爹說開了,便隻想著關心阿爹的情況,又或者看著對方的眼色,略談一點詔書的事。
可是她忘掉的,時序還記著。
時序問:“阿歸先前說,在京城裡受了欺負,都是哪些不開眼的,竟還欺辱到你頭上去?”
時歸怔了一瞬,回神後卻不願多談。
不過即便時歸不說,時序也能猜到。
“是朝中的官員吧?為了什麼?因為那太子妃冊立詔書的事?”
“無妨,你便是不說,我也能猜到,畢竟偌大一個朝堂,總會有些酸腐狹隘之輩,一口一個大道理,實際但有不合他們心意的地方,他們便認為是錯的,而阿歸你——”
“他們嫌你經商,不合他們對大家閨秀的看法?還是嫌你出身不好,有個做太監的爹?”
時序又說了幾種可能,正與時歸當初聽到的一般無二。
時歸放棄掙紮,攤了攤手,無奈道:“阿爹都猜到了呀。”
時序又是冷笑一聲:“這不知道的,還當咱家死了呢,既然咱家活蹦亂跳地回來了,誰也彆想跑。”
“還有時一他們,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你都護不住,等來日了,可是要讓人踩到整個司禮監頭上?且等我空出手來,這一個個的——”
這一個個在門口偷聽良久,才為時歸得了寬恕感到歡喜,猝不及防就聽自己被提到,無論是語氣還是內容,皆是來者不善,讓人瞬間從天上回到地底。
時四沒能把持住,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伏下去,正露出半個身子,既能讓大人看見,又不至於太惹眼。
在他之後,時一和時二也不敢含糊。
便是跟著從北疆回來的時三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後,也不敢杵在那兒看熱鬨,慌裡慌張跪在最後。
時序:“……嗬。”
他心裡本就不怎麼舒坦,再怎麼接受時歸跟太子的婚事,那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選擇,遠到不了樂見其成的地步。
這等關頭,又有人撞到眼前來。
“阿爹!”時歸心口狂跳,忍不住站到他前麵,試圖用身體遮擋一二視線,“阿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是哪樣?”時序想起來了,“是了,還有他們幫著你隱瞞我賜婚詔書的事。”
不提還好,這一提及,時序心裡愈發不爽利了。
時歸吞了吞口水,曉之以理:“可是阿爹,隱瞞……就是沒有跟你說,並非我們的主觀意願,我實在是害怕因為這些細末小事,若讓你煩躁不安,反耽擱了戰事就不好了。”
“不過是一紙婚約,哪裡比得過阿爹你的安危重要呢?”
“兄長們也是受了我的要挾,才不得不協助我的,不然以他們對阿爹的敬重,豈敢對您有所隱瞞?”
大概是得了阿爹的安慰,時
歸的膽子重新大了起來。
她說完,小步往前走了走,在與時序僅兩步之隔的位置停下,抿了抿唇,複抬手去抓阿爹的袖口。
“阿爹,我們這麼久沒見,本是高興歡喜的時候,就不要讓這些煩心事,把該有的高興給攪沒嘛!”
時序輕哼一聲:“一回家家裡的小白菜都要被拱走了,還有什麼好高興歡喜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什麼?”時歸沒聽清。
時序斂了不悅,隻好說:“罷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
門口的幾人震驚抬頭。
時序心裡正煩著,也沒心情與他們糾纏,一揮手,罵道:“還擋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點兒滾!”
等時歸再反應過來時,回頭卻見門口早是空無一人。
時序笑她:“虧你還想著替他們求情,這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了,他們誰不是比你跑得快。”
時歸哼哼兩聲,不肯落入阿爹挑撥離間的陷阱。
詔書的事既含糊過去了,餘下的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比起坦白京城裡發生的大小事,時歸更是關心戰場上的瞬息萬變。
尤其在她意外看見阿爹小臂上的傷疤後,更是直接表演了一個瞬間紅眼眶,抽抽搭搭的,淚珠將墜不墜落,好不可憐。
在時歸的要求下,時序隻得將右臂的衣袖挽上去。
就見一條拇指粗的猙獰疤痕縱橫了他的整條小臂,從腕口一直蔓延到臂彎,因傷口過深過長,哪怕受過細致的處理,還是無可避免地留下了永久的傷痕。
“這是……怎麼回事呀。”時歸的聲音極輕,生怕驚擾了什麼。
時序想把袖口落下去,誰知剛一抬手,就被時歸抓住了手腕,再一抬頭,便是一雙濡滿了淚水的眸子。
“……好好好,不放下去總行了吧。”
“不過是被箭矢在手臂上劃了一下,又沒有傷及要害,除了留下的疤醜了些,算不得什麼大事。”
時序說什麼也不肯跟她細說,潦草講了一句後,就不由分說地把手臂奪回來,又反手把另一隻袖口挽上去。
“阿歸看,隻有右臂上受了點傷,左臂上就沒有。”
時歸不說話。
她隻是定定地盯著時序的臉頰,又不受控製地去看他肩膀等處,仿佛是想直接透過衣衫看見裡麵。
這一刻,時序慶幸之極。
還好他跟時歸有著男女之防,不然叫她看見身體上那些細碎的傷口,隻怕今晚的時府就要被眼淚淹沒了去。
至於現在。
時序緩著聲音,溫聲安撫道:“真的,爹沒有騙你。”
雖然事實上,他在北疆時,親自踏上戰場的次數不計其數,而他本身武功又不高,難免會受些小傷。
但隻要時歸沒有親眼看到,真假如何,就全憑時序胡說。
“阿歸你想,我在北疆乃是統率全軍的存在,不光時三他們在身邊保護著,便是士兵也不在少
數,手臂上的那處傷隻是偶然,除此之外,我再沒受過傷了。”
“真的嗎?”時歸確實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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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道:“當然是真的,阿爹肯定不會騙你……阿歸若實在不信,也可以找你三兄他們去問,便知我有沒有說謊了。”
時歸無法讓阿爹脫光衣裳,便注定了無法驗證真假。
至於時三幾人,有時序在上麵鎮著,他們自知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可時序卻是忽略了,此番隨他一起回來的,除了司禮監的眾人外,另有兩個隻聽時歸話的——
空青和竹月離京近十年,未曾想過,還能有回來的這天。
三日後,百官入朝。
北疆將領得以入宮覲見,論功行賞。
當日北狄入侵,因事發突然,又有叛徒裡應外合,北疆大營的士兵幾近滅營,僥幸存活的,又多在後續戰事中戰死,時至今日,僅存的百十來人,皆有軍功在身。
皇帝對他們的行為大加讚賞,又依照各自軍功,相繼提了軍銜,最低也是個白戶。
另有從各地前往支援的將官,也各有提拔。
將領受封皆有跡可循、有例可依,可封到最後,多出的幾十人,卻叫朝中再次掀起爭執。
看那被遺留在大殿正中的,可不就是司禮監的太監死士們。
當日點派司禮監掌印掌軍權時,誰也沒有想過,時序還能活著回來,且他不止活著回來了,更帶回了無上的軍功。
若帶功回來的隻有掌印,朝臣們興許也就忍下了。
偏偏跟在掌印後麵的那幾十號人,隨便拉出一個,那都是身負上百敵首的,按照規矩,最低也是千戶,亦或直接封侯拜將。
時序不說話,但同他一起回來的北疆師爺卻不好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