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擦擦吧……”
有了卓文成的這一插曲,眾人也沒心思打探空青和竹月的事情了,看他情緒稍稍平緩了,也好趕在飯堂關閉前儘快去用膳。
楚寧主動走到卓文成旁邊,邀請道:“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嗎?我們有五個人,加上你六個,正好坐兩桌。”
“我、我……嗝!”
因卓文成說不出完整的話,楚寧索性也不等他回答了,叫上另一個玩的好的同伴,一左一右拽上他:“走了走了,這麼說定了。”
轉眼到了下午下學,臨下學前,夫子特意囑咐了一句,說這兩日就要開弓馬課了,學生們儘快準備好輕便的騎裝。
在這之後,下班就正式下學了。
時歸和周蘭湘又是走在最後,不過因為空青和竹月也在,學堂裡又多了他們兩個。
周蘭湘湊在時歸桌邊,唉聲歎氣不已:“皇兄今早派人告訴我,他再有兩日就忙完了,屆時就恢複給我們補習。”
“那也就今天一天、明天一天……哎呀又要被皇兄訓斥了。”
時歸被她逗笑,不免為太子反駁一句:“太子殿下還是很耐心的,也沒有總訓斥我們吧。”
“那是因為你在好不好!”周蘭湘大肆訴苦,“時歸你是不知道,皇兄帶我回宮的路上,要怎麼冷嘲熱諷我。”
“若隻是說說我也就罷了,他還跟母後告狀!他說我不用心、說我上課不專一,反正沒有一句好話。”
“都是因為皇兄,害的母後罰我每日回宮後多抄一篇大字,什麼時候把大字交給皇兄檢查好了,什麼時候才能休息。”
“那——”時歸勉強道,“興許殿下也是看重你,為你好呢?”
“哦。”周蘭湘冷漠應了一句,“那希望皇兄早早將這份看重送給你,多多為你好,我就不必了。”
“哈哈哈。”
好不容易把東西收拾完了,時歸正要抱起書袋出去。
可她桌上一空,再看書袋竟到了空青手裡,空青理所當然道:“屬下給主子拿著。”
“……”時歸默然,“你們是忘了我昨晚跟你們說的了嗎?”
在得知空青和竹月能入
學後,時歸第一時間跟他們約法三章,其中就包括不許他們在學堂裡泄露暗衛身份,更不許在外人麵前與她主仆相稱,事無巨細地伺候他絕對絕對不行!
她本就是想讓兩人體會體會正常少年的生活,若再叫兩人把心思時時刻刻放在她身上,反違背了最初的初衷。
一天的學堂生活下來,空青和竹月表現的都很好。
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兩人沉默寡言,任憑同窗怎麼問,也少有答複,除了知道他們跟掌印沒有任何乾的或者親的關係外,再多一點也問不出來了。
哪成想,學堂裡一沒人,兩人便固態萌發。
空青確實是忘記了,聽她提醒,身體一僵:“屬……我——”
他正在告罪和彌補之間來回跳轉,忽覺手中一空,原來時歸把手袋拿了回去,又軟軟說了一句:“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空青長舒一口氣:“……是。”
他與竹月實在做不出越過主子的行為去,便是與時歸並排也不敢,說什麼也要她往外走了,他們才肯跟上。
時歸知道,有些念頭和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隻好暫時放棄。
而周蘭湘與她牽著手,旁聽了半天:“原來他們真的是你的暗衛,今早母後提及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皇後娘娘?”
“是呀。”周蘭湘說,“好像是因為公公去找了母後,由母後擔保,才叫官學的夫子同意的。”
“說起來,你怎麼想到讓暗衛跟著一起上學的,難不成……你是想讓他們成才,然後替你考試不成!”
“喂——”時歸哭笑不得,“我才沒有呢。”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直到官學門口才分開。
周蘭湘被素姑姑接走,時歸也看見了自己的馬車。
然而就在她往馬車那邊走的時候,身側忽然傳來一道呼喚聲,轉頭一看,竟是卓文成,抱著書袋不知等了多久。
時歸有些疑惑:“……你是在等我嗎?”
卓文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了她許久,驀地來了句:“時歸,謝謝你!”
說完,他也不給時歸反應的時間,抱著書袋轉身就跑。
“卓文成——”時歸叫了好幾聲也沒能喊住他,胖乎乎的身子跑起來一顫一顫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隻能眼睜睜看他跑遠。
時歸本就有跟阿爹分享日常的習慣,之前說接受暗衛保護,也並不介意被暗衛彙報情況。
隻是後來暗衛易主,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卓文成的事就發生在瞬息前,時歸自是先撿著這事說。
時序聽後:“定西大將軍的幼子……我好像聽誰說過一句。”
“據說大將軍想了好些辦法,也沒把小兒子的性子擰過來,後來又急著赴邊,更沒功夫管了,原來在學堂也沒什麼改善。”
“不過我也是覺著,那孩子是懦弱愛哭了些,倒也不是什麼
大毛病,阿歸若喜歡,與他說說話也無妨,不喜歡離遠些就是。”
時歸點頭,又道:“對了阿爹,夫子說過兩日就要上弓馬課了,要我們準備騎裝。”
“早就備下了。”時序道,“已經送去你屋裡了,等晚上可以叫雪煙她們伺候你試試,若哪裡不合適,也好抓緊時間改。”
“還有羅裳坊的衣裳也送來了兩件,就是打個樣,後麵還要換材質,阿歸也去看看喜不喜歡。”
時序說了休沐,那就徹徹底底地放下了公務,而他隻需在家品品茶、看看書,盯著官學上下學時間,負責接送女兒就是了。
另外還有廚房的菜色,他也能挑選一番,有些是時歸一貫喜歡吃的,也有些是興許合她口味的新菜色。
若時歸說了好,不光時序滿是成就感,做菜的廚子也能得賞。
因著離下次小考還有很長時間,又沒有旁人檢查功課,時歸也難免懶散些。
飯後她跟阿爹去後花園逛了半個時辰,從樹上摸了兩顆鳥蛋來。
隨後她則回了小閣樓,等著試試新衣裳,也好讓阿爹給參謀參謀。
羅裳房的樣衣一件粉一件綠,都是寬袖長裾的樣式,但在用料上又講究輕薄量少,看著華麗異常,實際穿起來並不會瑣碎。
時歸轉了兩圈沒挑出問題,尺寸也是剛剛好,就將樣衣交給雪煙,等轉日羅裳坊的管事來了,也好轉告他就按樣衣來做。
而早早備下的兩套騎裝也是差不多的款式,都是寬肩窄袖,適合大幅度動作,又不會讓袖擺耽誤事。
騎裝通體暗紅,腰身做了收緊處理,胸前則添了兩枚暗扣。
時序一一給她講解:“腰後這兩個位置可以彆短匕,胸前則可以掛長鞭,還有那雙長靴上——”
長靴是黑色的,鞋底不知用什麼墊起一截,增高的同時,也極大程度地緩衝了蹦跳帶來的衝擊。
時序彎下腰,在長靴後麵摸索一陣,伴隨著“吧嗒”一聲,靴身後麵彈出一個極小的空格來,兩枚鋒利反光的刀片露出。
“兩枚刀片,希望阿歸永遠用不上。”
時歸驚豔不已,追問下才知,這套騎裝上的一些小設計,竟全是出自時序之手,便是衣裳也是由司禮監監製出來的。
“可喜歡?”
時歸猛點頭:“超喜歡的!”
騎裝是要帶去蒙學的,交由專門的教習保管,畢竟弓馬課都安排在下午,學生們上午還要在學堂,總不能一整天都穿著騎裝。
兩日後,這學期的第一堂弓馬課開始了。
時歸也是到了演武場才知,原來整個蒙學的弓馬課是安排在一起的,除了下班,中班和上班的學生也在。
故而,她在演武場上看見太子和大皇女等人也屬正常。
三個班的課程安排在一起,教授的武教習卻是分開的,課上的內容也各有不同。
像下班初學弓馬,大部分時間都是聽教習講授和看他演示,一般情況下,也隻有
到了最後兩堂課,才允許他們在下人的跟隨下上馬,甚至不需要拉韁繩,能被下人牽著繞場一周就算課程合格了。
至於說射箭等需要接觸利器的行為,則是想都不要想。
等到了中班,學生們才有機會自己練習馬術,也能稍稍接觸弓箭了,課程的設置上則必下班多出一半來。
等到了上班,教習對馬術箭術的要求就更高一些,除此之外還會依照學生的喜好,適當指導他們使用旁的兵器。
像大皇女周蘭茵就是使的鋼鞭,半人高,被她牢牢抓在手裡。
總體來說,下班的弓馬課就是用來長見識的。
而實際上,對於第一次體會弓馬課的時歸來說,這也確實是一種極為新鮮的體驗,便是聽武教習講授都認真許多。
整個演武場的學生都換上了乾練颯爽的騎裝,除了下班講授時間長外,另外兩個班的學生都上了馬。
隨著一匹又一匹的駿馬從身邊略過,一群小蘿卜頭的心都野了,眼巴巴地張望著,試圖尋個能帶他們上馬的人。
周蘭湘更是一眼鎖定了疾馳的大公主:“我要去找皇姐!”
周蘭茵將滿頭青絲束做馬尾,隻用一隻金簪彆著,她上半身微伏,幾次揚鞭,將馬兒驅馳地飛快,比好多少年都厲害。
時歸四下看了一圈,很容易就發現了跑馬場上的太子。
周璟承的馬兒並未上鞍,而他也沒有驅使,就那麼坐在馬上不緊不慢地走著,眉心微蹙,也不知是憂慮些什麼。
正當時歸觀察著場上人時,滔滔不絕了許久的武教習終於發話:“……以上,就是需要大家謹記的要領了。”
“因是第一堂課,今日也就不給大家講授新課了,大家可以隨處走走看看,也好早日熟悉環境。”
“另外去中班和上班時多注意些,小心被兵器傷到。”
“好了,大家可以自行活動了。”
隨著教習最後一聲話落,早就迫不及待的孩子們轉眼就跑沒了影,全是奔著另兩個班相熟的人去的。
武教習剛剛又重複了一遍:不許單獨上馬,也不許私碰弓箭。
但教習卻沒說不許與人同乘,也沒說不許借用旁人的兵器。
論起鑽空子,無關年齡,全看有沒有心。
時歸一時不知去哪兒,便被周蘭湘拽上,另外還有李見微和許家兩姐妹,幾個小夥伴兒走在一起。
空青和竹月初來乍到,與同窗隻算泛泛之交。
他們本想跟著時歸走,可走在一起實在太過顯眼,隻得退而求其次,裝作兩人一行的樣子,實際就在時歸不遠處。
在周蘭湘的建議下,幾人到了大公主的旁邊。
周蘭茵剛跑完兩圈馬,額角尚有薄汗,看見妹妹帶人過來,很是友善地問了好,又指了指她那把鋼鞭:“可是喜歡這個?”
周蘭湘一心騎馬,對鋼鞭興致倒是不多。
但她也曉得聽其他夥伴的意見,安安靜靜等在一邊。
很快,許家姐妹就湊上去,禮貌問道:“我們能碰嗎?”
“當然可以。?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周蘭茵道,“不過有點重,你們小心砸到自己。”
姐妹倆一齊扶住鋼鞭,真的自己碰上了,才知大公主口中的“有點重”是怎麼個有點。
時歸默默上前一步,試探著在頂端用了用力,卻見鋼鞭紋絲未動,完全沒有被她拎起來的可能。
她又默默退回去,假裝沒人看見這尷尬的一幕。
許錦歡感歎:“大公主好厲害,竟能使得這麼厲害的鋼鞭。”
“可能是我從小力氣就比較大的緣故,再來我也虛長你們幾歲,等你們大一些了,約莫就沒什麼問題了。”
周蘭茵又問幾人來意,得知是周蘭湘想騎馬,很爽快地答應。
皇宮裡養著馬,但宮廷內禁騎,能騎馬的獵場上,周蘭湘又不曾去過,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坐上馬匹。
她興奮得直呼,把著周蘭茵的手連聲催促:“皇姐快快,我們再快一點,還能再快一點——”
她們玩得興起,時歸幾人總不能乾等著。
正巧不遠處圍了一圈人,裡麵又不時傳來歡呼聲,很快引起幾人的好奇,商量兩句後,到底選擇過去湊個熱鬨。
人群外麵都是年紀大一點的學生,個頭比時歸她們高出去不少,幾人好不容易擠進去,才發現裡麵原是在比試箭法。
比試的人都是上班的學生,上場的共有七八人,每人有十隻箭,就射最遠的靶子,看誰最準。
這幾人在箭術上小有成就的,不說次次正中靶心,至少不會出現脫靶的情況,而剛才的歡呼,就是因為有人打中了紅心。
時歸瞪大眼睛看著,等看見有一人在眼前蒙了黑紗,更是驚呼一聲。
她身後更有人說:“常兄這是要使真本事了,該說不說,竟有人盲射比睜眼時更厲害……”
就在他話音剛落,箭矢正中紅心。
“好!”歡呼聲響徹雲霄。
時歸被左右氣氛所渲染,也是激動得小臉通紅,掌心啪啪拍著,不一會兒就紅了一片,而她還渾然不覺。
“好厲害呀……”與她站在一起的許錦愉失聲道。
時歸猛點頭,無聲表示著讚同。
而在她對麵的位置,同樣在場上觀看了好一會兒的卓文成撇了撇嘴,轉身從人群中擠出去。
這邊的比試又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比試徹底結束了,時歸等人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她們本是要回去找周蘭湘,可剛走出去沒幾步,又被後麵的人叫住,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卓文成,不知何時把書袋抱來了。
大家與他少有交集,便是前幾日和解了,也遠不到要好的地步。
還是時歸問:“你找我們有事嗎?”
卓文成點頭,然後道:“你們彆走,我給你們看——”
看什麼?
幾人麵麵相覷,皆不知答案。
而卓文成已經抱著他的書袋跑去剛才比試的地方,從書袋裡掏了半天,摸出一把按比縮小的弓箭來。
“這是?”時歸隱約猜到了什麼。
卓文成沒說話,隻在看她時,眼中隱隱多了點驕傲。
他又摸出幾支木質的小箭來,一支一份、兩支一份、三支一份……依次疊加,最後一份足有六支。
在幾人猶疑的目光下,卓文成把木箭搭在小弓上。
木箭剛與小弓接觸,箭弦就被彈開,木箭飛出,正中半丈外的靶心,分毫不差。
這時候,許錦愉已經叫了出來:“哇——”
哪知卓文成動作不停,直接將兩支木箭同時搭到弓上。
啪啪啪——
一次兩支、一次三支……一次六支!
時歸她們這才明白,卓文成為什麼要提前把木箭分成幾份。
而最讓人目瞪口呆的,則是整整二十一支箭,無一例外,全中靶心!
這可是剛剛那麼多上班的學生都沒做到的。
何況卓文成還是數箭齊發,全程動作爽快果決,不見丁點兒猶豫。
時歸驚訝之色溢於言表:“卓文成,你怎麼這樣厲害!”
這一刻,她實在無法把卓文成與前兩日哭得一塌糊塗的小胖子聯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