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濃鬱,屬於秋日夜晚的靜謐,籠罩整個少室山。
月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照進來,在鋪滿鬆針與落葉的地麵,灑下斑駁零散的霜輝。
蘅蕪順著夜鶯指點的方向,緩緩走過。這個季節已很難聽見蟲鳴聲,隻偶爾傳來寒蟬寂寥的叫喚,和蟈蟈無力的哼唧。
林間有霧,一切都是安靜清冷的。
在樹林的深處,隨著一座湖的出現,視野變得開闊些。
這湖不大,隻是兩座山坳穀地之間形成的一汪湖泊。黛藍色的湖水,水平如鏡,一輪寒月將月影落在湖水上,似冷色的圓玉。
蘅蕪走到湖邊,解去衣衫,抬腳邁入湖水中。
噝,有點涼。
不過涼了好,泡涼水能讓人更清醒。
蘅蕪忍耐著涼意,一步步踏入湖中,直到湖水沒過她胸口,才停下。
她挽過頭發,輕輕搓洗,吹著少室山的冷風,一顆心也獲得前所未有的平靜通透。
是她纏上鳳曦,要抱他大腿的。
鳳曦什麼也不欠她,她要人家做她的靠山,就要拿出誠意。
單靠一張嘴去哄,能持續多久?
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
而如今的她,沒有修為,沒有精良的法器,也就隻剩下這張臉和這副身子能給鳳曦。
所謂的“清白”“名節”,那是人類的東西。像他們這些妖仙、神祗,皆是壽數漫長的存在。很多人自來就不會隻有一段緣分,蘅蕪不那麼看重這些。
可身為女孩子,總歸是有著美好向往,總想著能穿上紅嫁衣,風光出嫁,與夫君攜手去掌管姻緣的後土娘娘麵前,聆聽教誨,接受祝福。再兩人一起,點亮姻緣殿前的紅燭樹,立下一心一意的契約。
然而她不是普通的女仙,她是情花。蘅蕪自嘲的想。
對彆的女仙來說並不難求的東西,於她而言,卻是不切實際的奢望,是包裹劇毒的蜜糖。
前世她便付出血淚的代價,今生便更不要再奢求。
蘅蕪想,如今隻求維持住鳳曦的庇護,抓緊時間把修為煉回去。這樣,若日後鳳曦厭倦她,趕她離開,她也有修為自保。
他想要她的身子,她給就是了。
人給他
,初次給他,唯獨把心攥住在自己手裡。
情花一族的仙子,即便動情,隻要那感情並非至深至純,隻要感情裡還摻雜彆的,她就不會開花。
從猝不及防的混亂到想清楚一切,有時,隻需要半刻時間。
蘅蕪洗得差不多了,她將頭發攏到腦後去,走上岸邊。
白皙嫩滑的皮膚已浸透湖水的冰涼,渾身都在發散冷氣。蘅蕪拾起自己的衣裳,不緊不慢的穿好。
做完這些,蘅蕪蹲在湖邊,看向湖裡自己的倒影。
其實她這張臉,也沒鳳曦說的那麼勉強。
蘅蕪左右歪頭細瞧,小臉玲瓏,眉毛細如柳葉,小小的鼻子精致可愛,嘴唇一點如半熟的櫻桃。
眸如點漆,黑溜溜的像是湖水裡清透的黑鵝卵石,波光粼粼,靈動而狡黠。眼底總似有千言萬語般,纖長的睫毛活潑而流暢的卷翹。
九重天的不少元君都誇讚過蘅蕪的美貌,她不敢以傾國傾城自居,但也絕對是教人眼前一亮、見之忘俗的。
在湖邊又待了一會兒,蘅蕪離去。
她打算在少室山裡走走,明天清晨再回鳳曦宮殿去。
少室山和蘅蕪從小長大的瀲灩山,還是有些不同的。生長的花草樹木品種有差彆,土壤顏色也不同。
她隨處亂走,放鬆心神,想著瀲灩山,便也很想自家娘親。
今日九重天大亂,娘定擔心她擔心得要命,她得給娘報個平安。
蘅蕪想著,右手便落在左手珠鏈上,想要召喚出與人傳信用的玉符。
然而在看見一隻貓頭鷹忽然從她眼前飛過,盯著她看時,蘅蕪想到什麼,便收回右手,沒有召喚。
這裡是鳳曦的地盤,少室山裡的飛禽走獸說不得都是他的眼睛。她偷偷與娘通話,不管說什麼,都算是背著鳳曦搞小動作。
適才鳳曦披衣起身離開之際,還警告她,要是敢搞小動作,保證讓她形神俱滅。
蘅蕪不由打了個寒戰,鳳曦的神情太陰鷙,就像是豹子在即將出擊前的嗜血陰狠。
蘅蕪不敢賭。
還是當著鳳曦的麵,與娘聯絡吧。主動當他麵,沒準他還不在意呢。
一夜過去,天光乍破。
蘅蕪在少室山裡轉悠了整晚,晨間時睫毛沾著露水,手裡捧著一束顏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