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明明身在此間,卻仿若與此間隔絕的感覺,教蘭絮不安的抓住臨亭的手:“神君……”
“是領域。”臨亭眉心微皺,不由神色嚴峻,卻下意識護緊蘭絮。
蘭絮瑟縮道:“難道是……前兩天說得那條巨蟒?”
幾乎蘭絮話音剛落,兩人麵前,虛空中亮起一團黑紅色的光,像個憑空出現的漩渦。
一個人從這團光中誕出,一雙眼看向蘭絮。蘭絮在看清這人樣子時,忍不住驚呼出聲,隻覺渾身像是掉進冰水裡,這刹那身體涼個透。
商……商爍?!怎麼可能?!
蘭絮腦子裡不斷說著,她定是看錯了。商爍已經被鳳曦帝君封印在九幽之底,有神劍孤鶩壓陣,絕不可能跑出來的。
可麵前這人明明就是……
蘭絮不由發顫,她永遠無法忘記,被商爍蠱惑後做出那些瘋狂之事,那種無法擺脫束縛死死掙紮的痛苦感覺。要不是臨亭,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她把王籬當姐妹,卻不過是中了對方的奸計。
臨亭抱緊蘭絮,一雙眼虛虛望向那男人。他聽見蘭絮駭然囁嚅:“商爍……”
“不是商爍,小絮。”臨亭安撫道。他看不見對方的樣子,但通過氣息之間的不同,他判斷出這不是商爍。
隻是,來者不善不說,此人的氣息還和商爍有些相似,極有可能是與商爍有關之人。
對方開口了,眼神戲謔望向臨亭:“眼睛會騙人啊,還是臨亭神君心裡清明。”
這聲音不是商爍的,蘭絮麵色發白問道:“你是誰?”
“君妃問得好。”男人說,“介紹一下,在下商祀,與你口中的商爍,是同一個窩裡出來的。我們是兄弟。”
蘭絮大驚。
臨亭音色清冷:“神州南麵,現‘太白入月’之象,廣沐王父子前去調查,清繳一批邪祟,卻不慎令帶頭者逃跑。是你吧。”
商祀大方的承認:“是。”
蘭絮立刻想起這件事來,當時仙童們提到這件事時,專程說那幫邪祟與商爍不是一路的,說帶頭者擅長製造領域。
領域……她和臨亭現在已經在商祀的領域中了!
臨亭不動聲色上前一步,將蘭絮擋在身後,淡淡問商祀:“你待如何?”
商祀將視線落在蘭絮臉上,那種貪婪嗜血的目光,教蘭絮忍不住一個哆嗦。
“當年我和商爍爭奪妖皇之位落敗,被他驅逐到人間,狼狽了五百年。我對你們九重天沒什麼敵意,隻想殺了商爍報仇。可惜剛組建一支隊伍,就被廣沐王父子殺得精光。罷了!沒什麼用的東西死就死吧,隻要我能殺光商爍和他的死忠們就夠了。我修煉的領域之術,可以令我暫時去到九幽之下。我必須要有足夠的修為,這樣才能在有限時間內報仇。所以——”
商祀渾身驟然發出大片黑光,一條巨蟒影子,從他身上搖曳而出。
“我要吃掉君妃你,鹿活草!”
話落,隨著蘭絮的倒抽涼氣聲,商祀人身頓時消融,與巨蟒影子融為一體。巨蟒一雙血紅眼睛貪婪瞪著蘭絮,張開血盆大口,凶相畢露,有涎液從粗大尖利的牙齒中流淌出來。
巨蟒騰地躍起,撲向蘭絮。
蘭絮嚇得手足冰涼,臨亭當即將她朝後一掃,說道:“躲遠點!”
一陣青光籠罩臨亭,他在刺目青光之中,化作一條巨大青蛇,迎上巨蟒。
兩蛇頓時纏鬥在一起。
蘭絮被臨亭掃出去後,騰雲穩住,踉踉蹌蹌站穩。她看向空中,激烈搏鬥的巨蟒和青蛇。
蘭絮的心臟都快飛出嗓子眼!
為何她與臨亭,會遇到這種事?!
鹿活草……因為她是鹿活草之事已傳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便引來這些要走捷徑的邪惡之徒。
她又拖累臨亭了!
這一刻,無比的擔憂與無比的自我厭棄,猶如一隻尖銳利爪捏住蘭絮的心,讓她心痛如湧,仿若心要滴出血。
這還沒完。
緊接著,就在巨蟒猛然轉頭襲擊向蘭絮時,青蛇回身飛速遊走而來,擋下巨蟒一擊。彼此相撞間,蘭絮分明看見有血從青蛇身上滴落。
可青蛇毫不動搖,竟還以自身靈力,強行衝掉數十枚鱗片。
那些被他主動衝下的鱗片,帶著他的血,落在蘭絮周身。鱗片如蝴蝶般虛虛圍住蘭絮,形成一道保護障壁,將她護在其中。
蘭絮頓時淚水流下,哭喊道:“臨亭神君!”
青蛇自她身側遊走而上,狠狠撞在巨蟒身上,將其撞開。
巨蟒氣急敗壞,凶相更甚,頓時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串凶狠咆哮。他在咆哮聲中,身上再度爆發出冰冷凶邪的黑光,周身殺氣擴散,極其凶戾可怖。
巨蟒裹著黑光再度變身,這次,他長出角、長出足,長出鋒利的脊鰭,蛇尾變成了尾鰭。他發出長嘯的龍吟聲,渾身鱗片張開,片片鱗下黑氣翻滾。
他變成一條黑色邪龍!
青蛇淩厲迎上,周身亦青光大現。在與邪龍交擊的前一刻,青蛇化為虯龍。
龍吟聲震耳欲聾,卻震不破這片領域。領域中流雲惶惶破碎,雙龍相鬥中頻頻脫落的龍鱗、飛灑的鮮血,宛如一場暴風雨般。
而蘭絮就位於這場暴風雨之中,周身是護著她的青色鱗片,舉目是凶神惡煞的黑色邪龍。她的愛人在護著她,不許邪龍靠近她一分!
激烈相搏,好似能摧折天地。偏這領域固若金湯,她與臨亭被困於其中,外麵的人無法察覺分毫。
蘭絮急壞了,臉色白如堆雪,眼淚自猩紅的眼角不斷淌落。
她什麼忙也幫不上臨亭,相反她是臨亭的軟肋,連累得他束手束腳。
就因為她太弱,臨亭得時刻顧著她,致使被黑色邪龍頻頻抓到破綻!而臨亭即使被抓到破綻,也唯有硬扛。青色虯龍遊走在蘭絮四周,死死護著她。
蘭絮流著淚看著臨亭因為她的緣故,被邪龍打得身上傷痕越來越多。
邪龍吃定了蘭絮是臨亭的弱點,更是攻得越來越凶。
鮮血飛濺、破碎的龍鱗飛灑。虯龍在空中搖搖欲墜,眼中甚至激出血光。蘭絮望著臨亭,淚眼模糊。
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累臨亭,一而再再而三的累他受傷!
她忽然無比怨恨,怨恨自己為何要入九重天做仙子。如果當初她沒有為了自保,沒有借著“燈下黑”的道理混進九重天,那麼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蘅蕪不會穿著她的衣服,被餘芒大人認錯。
商爍不會為牽製餘芒,化身王籬,騙取她的信任。
她亦不會破壞邪祟的封印,臨亭更不會因為她而墜入冥海,生死間走一遭。
都是因為她,全是因為她……
她這個災星!災星!!
蘭絮聲嘶力竭哭喊起來:“臨亭神君,彆管我了!您走!走啊!!”
她知道以臨亭的修為,如果放棄她,是可以衝破領域逃生的。他本來可以是邪龍的對手,隻是因為她才不得施展。
她不怕被放棄,什麼都不顧了,她隻希望臨亭可以活下去,不要在這裡隕落!
可是虯龍仿若聽不見她的話,依舊將她牢牢護著,哪怕被邪龍打得渾身是血,靈氣近乎耗儘,也依然不退半步。
“神君!您走啊!”蘭絮不斷哭喊,她眼前是零落的血雨,是越發搖搖欲墜的虯龍。
她看到對麵,邪龍那紅色眼睛裡的猖狂貪婪,邪龍縱聲嘲笑出聲:“哈哈,青瞳金蛇又怎樣?再是得天獨厚,還不是化不成真龍!到頭來還要為女人把自己搭進去,啊,這可真是感人的故事呢!”
蘭絮滿臉是淚,心臟猶如被撕爛,血肉翻開,鮮血淋漓。
她聽著商祀誅心的一字字,對上對方紅色眼睛裡的冰冷嘲弄。他像在看死人一樣看他們夫妻,蘭絮猛地盯向他。
忽然間,她隻覺萬籟俱寂,仿若整個天地都安靜了。她猶如走到命運的岔路口,隻能聽見自己心中一道心音在喊:
休想!休想得逞!
她不會讓自己落入商祀手裡,更不會讓臨亭死在這裡!
她可以死,但臨亭一定要活!
蘭絮眼中驀然燃起火簇,她從未像此刻一般,決絕到極致。身體裡好似衝出野草般的頑強,她驀地發絲飛起,腳底憑空燃燒起一團火焰。
她用烈火,焚己身!
**元神,身死道消,隻為將鹿活草元神之力都給臨亭!
焚燒元神真疼,那種比撕扯魂魄還要痛苦的感覺,讓蘭絮連嘴唇都失去血色。
可她眼中是那麼亮,那麼義無反顧。
鹿活草元神之力自她身上衝出,冉冉彙入虯龍的傷處。那些傷處頓時就開始愈合,可臨亭卻瀕臨發瘋,素來連厲聲說話都不曾的人,這一刻,喊出口的聲音嘶聲裂肺到近乎破碎。
“小絮——!!!”
**元神,會魂飛魄散。這一刻,臨亭無法不想到他的師父,端逢神君。
端逢死於**元神,徹底消弭於世間。他連見師父最後一麵都不能,唯有抱著師父的衣冠,守著師父留下的一屋竹簡,孑然一身。
而如今,他好不容易和小絮修成正果,小絮卻和師父一樣,即將魂飛魄散。
他沒能見到師父死時的模樣,卻要親眼看著小絮決絕為他而死。
不、不……
他不許!這樣的結局他不許!
若這是天命,他就是賠上一切,也要逆天改命!!
驟然之間,天地刹那。臨亭黑暗一片的視野裡猛地亮起金色光芒,宛如長夜最黑暗時燃起的燈火。
目盲五百年,他從未再看見任何東西。可就在這驟然間,他好似於茫茫金色中看見蘭絮纖弱的身影,看見那在烈火中決絕**的小絮!
他覺得胸腔要脹破,雙眼熱到極致。倏忽,有什麼熱熱的液體,從眼角落下。
一滴淚珠落在蘭絮周身的火焰裡,火焰倏地熄滅一瞬。
蘭絮於劇痛中,怔了一下,愕然看向臨亭。
蛇,是沒有眼淚的。可她剛剛感覺到了什麼?
臨亭,他哭了。
再下一刻,無比強烈的靈力從虯龍身上爆發開來,天地轟烈,領域搖晃。整個領域宛如碎開的玻璃瓶,咯吱咯吱支離破碎。
虯龍似嘶吼似哀鳴,邪龍被驚得本能躲閃。臨亭隻覺,身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掙紮蘇醒,像是滾燙的岩漿幾欲從火山噴發。燙,燙得他靈魂都在沸騰!彙入體內的鹿活草之力,與那股蘇醒的力量融為一體,驀地猶如驚濤駭浪,摧折萬物。
陡然那股力量掙脫而出,就若撕裂臨亭的身軀,燙得摧枯拉朽。
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青色光芒染滿天地。虯龍翻滾著,猛力伸展,身形變化!
角似麟鹿,身似蛇蟒,爪似鷹,腹似蜃。背有八十一鱗,聲如戛銅盤。
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
他,化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角似麟鹿……喉下有逆鱗。”引用自《本草綱目·翼》
寫嗨了不想斷章,所以來個肥章。
下一章完結蘭絮臨亭番外。
然後就是——
鳳曦(拍翅膀):“小蘅兒預產期快到了,我要孵蛋,嗬嗬!”
彆問我為啥臨亭2500年化不成真龍,結婚幾個月就化龍,問就是愛情(狗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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