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影廳,喬柯都沒跟徐峻說一句話,他還在生氣。
隻是他沒注意到,徐峻落後他一步,在他身後打量他的目光有幾分怪異。
本來主辦方給主創演員留好了最中間的位置,但他倆進去的有點晚,影廳的燈已經關了,不方便擠過去,徐峻在最外麵的位置坐下,喬柯則走向後排。
後麵也坐滿了人,喬柯隻能往角落走,那邊實在太暗,走近了才發現最裡麵的位置原來有人,隻剩下一個座位。
喬柯走過去,問了句位置有沒有人坐,隻得到了左側那位姑娘否定的回複,另一邊的男性並沒有開口。此時電影已經開始了,喬柯試探地在位置上坐下,見對方沒有反對便也沒深究。
對於自己的電影,他一秒鐘都不想錯過。
演員雖然是電影的參與者,但在沒有看到成片前,電影對他們來說也是陌生的,喬柯不會去記哪裡被舍棄,哪一幕剪輯過後跟原本的完全不一樣,他就像個普通的觀眾,沉浸在電影中,隨著導演的講述去享受這部電影。
喬柯還記得他第一次萌生當演員這個想法的時候。那會兒他還很小,放暑假了,媽媽因為工作忙沒辦法照顧他,又怕他跑出去惹事——那會兒他就是個小麻煩精,膽子大得不得了,什麼地方都敢亂竄。於是他媽媽就到店裡租了很多影碟,把他反鎖在家裡,每天就看那些電影打發時間。他本來不是多有耐心的小孩,但那些影碟他可以反反複複看上好幾遍,而且一點都不覺得無聊。
他還會學著電影裡的人念台詞,等他媽媽回來的時候,再背給她聽。
那時候媽媽就會誇他很乖很厲害,小小的孩子便想著以後長大了也要演電影,讓媽媽再誇他。
陸鳴很會拍大場景,水上的那場追逐看得喬柯都熱血沸騰,看到精彩處忍不住揮了揮拳頭,卻是不小心碰到了他旁邊那位。
喬柯連忙低聲道歉,對方似乎說了什麼,但很快被淹沒在電影的配樂之中,喬柯隻注意到對方似乎坐得離他稍遠了些,心裡還有些無奈。
然而那人遠離他隻是為了更好的看清他的臉,他側著身子斜倚在扶手上,屏幕上的光亮無法完全照亮他所在的角落,他隱在黑暗中,用一種毒蛇般的眼神看著喬柯。
影片結束,燈光亮了起來,主創們得到了熱烈的掌聲,隨即人群都往外移動,接下來大概會有一些業界有名的影評人接受媒體采訪吧,人們都沉浸在電影中,情緒帶著激動和振奮。沒有人注意到喬柯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因為在他腰上正頂著一把槍。
“我都不知道該說我運氣太好還是你運氣太差,如果我說,我真的隻是來看電影的,你信嗎?”厲裴風歎息一聲,臉上的笑容特彆地假。
喬柯沒有吭聲,燈光一亮他就看到了厲裴風,對方起初還很溫和地跟他點頭打招呼,但當他起身想走時,厲裴風卻將他一把拉下。
喬柯雖然不知道他跟厲容之間有什麼矛盾,但也能看出厲容是在忌憚他的叔叔。喬柯自然不肯留下,隻是他才要動手,厲裴風就掏了槍,隔著他的西裝外套頂在喬柯腰上。
直麵著這種一言不合就拔槍的危險分子,喬柯終於明白厲容在忌憚什麼了。
“你想要什麼?”影廳的人已經走光了,在掃地大媽進來之前,厲裴風拉起喬柯,帶著他從影廳的另一道側門出去。
“突然興致來了,就玩玩吧。”厲裴風說得輕描淡寫,似乎綁架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他把拐杖交到喬柯手裡,一手搭在他的肩膀,借著他的身體保持平衡。而另一隻手,卻探進衣內,握著槍對著喬柯。
側門出來有一條通道直通地下停車場,厲裴風之前就是從這條路進來的。正廳那邊人聲鼎沸,更顯得這邊冷冷清清。
雖然一路上也有遇到過影城的工作人員,但因為厲裴風的殘疾,他們貼在一起的動作並沒有引起關注,甚至出於尊重殘疾人士,旁人的視線並不會過多的落在他們身上。
“上車。”厲裴風的車是一輛破破爛爛的路虎,有些年頭了,看著像是從二手市場淘的,一點都不符合他那身昂貴的西裝。
“會開車嗎?”厲裴風鑽進了後排,手裡的槍一秒鐘都沒離開過喬柯。
他本以為少年會嚇得渾身顫抖,臉上已經露出了惡意的笑容,但喬柯隻是從後視鏡淡淡看了他一眼,接過他的鑰匙,語氣平淡地問:“去哪?”
這下厲裴風倒是驚訝了,“你不怕我?”
喬柯發動車子,雙手扶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怕,你是個瘋子,所以一切聽你的。”
“哈哈哈,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厲裴風朗聲笑道,“不過這樣也好,接下來的遊戲會更加有趣。”
厲容早上跟駱景舟結束通話後,就一直心神不寧,一整天做事都不在狀態,好幾次打翻了辦公桌上的茶杯。
當他接到厲裴風去了《暗色》首映禮現場的消息時,腦袋裡直接轟的一聲,整個人都呆掉了。
他很快回過神來,一邊往外跑一邊給喬柯的手機打電話。
耳朵裡的忙音一遍一遍傳來,即使厲容發揮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首映現場時電影已經過去了大半時間。期間厲容一直不停地在撥打喬柯的電話,然而電話根本就接通不了。接著他又打了褚明的電話,褚明倒是很快就接了,麵對厲容的焦急,褚明有點摸不著頭腦。
“喬喬跟著劇組的人進影廳看電影去了,我就在大廳外等他。”
“你確定喬貝進了影廳?那他的電話怎麼打不通?”厲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褚明更是莫名,“看電影手機開飛行模式了吧?”
厲容:“……”
厲容稍稍鬆了口氣,隻是他還沒完全放心,對褚明囑咐道:“你去影廳裡看看,確認他在那兒。”
接著厲容又聯係了徐碩,確定跟著喬柯的人確實看見他進了放映廳。
“那麼,厲裴風在哪?”
“隻能確定他來了首映禮,具體位置還不清楚。影城共有16個放映廳,目前有十個在投入使用,找人的難度太大了。我們現在正在跟影城交涉,很快就能看到監控了。”
壯漢徐碩站在保安室外跟厲容打電話,身後的弟兄正在“說服”保安隊長讓他們進去看監控視頻。
街道上一道急促的刹車聲響起,厲容生平第一次把車子開得那麼快,連闖了好幾個紅燈,進影城時,等在門外的媒體看到厲容,就跟聞著花蜜的蜜蜂一樣圍了過來。厲容雖然低調,但畢竟是恒星的老板,厲氏集團的總裁,沒有人會不認識他。
望著戳到眼前的話筒和照相機,厲容沉了沉臉色,“都給我讓開。”
或許是平時厲容的脾氣太好,這些媒體並不怕他,有人腆著臉假裝和他關係很好,“厲總今天是來看《暗色》首映的?”
厲容哪有空理會他們,既然說了不聽,他就直接動手。身材高大的男人伸手一撥就分開了一條道。記者們本來圍著他站在台階上,這一下卻是有幾人被擠了下去,當即就有人義憤填膺,指著厲容罵了起來。
可厲容的背影都已經走遠,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停留在他們身上。
儘管緊趕慢趕,等厲容見到褚明的時候,還是聽到了讓他瞬間血液冰冷的消息。
“演員的位置在中間,就那幾排,我來來回回看了幾遍都沒看到喬喬。”電影正在播放,褚明沒敢發出聲音,彎著腰摸過去一排一排數。
褚明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高瘦個子的男人,這人剃著短短的寸頭,穿著一身與今晚場合不太相符的運動服。剛才跟厲總通完話,這人突然出現,說是厲總的人,幫著他找喬柯來著。褚明當時還將信將疑。見他看到厲容就躬身喊了聲“厲哥”,褚明才信了。
“通知影城負責人,讓電影暫停,把放映廳燈光打開!”厲容麵容冷肅,除了身側的手指有些微地顫抖,已經看不出他之前的驚慌。
高瘦的寸頭應了聲,就跑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厲總到底發生了什麼?喬喬怎麼了?”褚明人雖然聰明細心,但到底年齡不大,一下子想了太多,把自己給嚇到了,“喬喬遇到了變態私生飯?”
“沒事,彆瞎猜。”厲容到寧願是私生飯,這樣的話最起碼對方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但厲裴風這人,早在當年他四叔死的時候就已經瘋了,瘋子的行為是不可預測的。
高瘦個子很快回來了,“找到了!”
“在哪?!”
“在影廳裡!”
厲容反應過來,麵色大變,“你是說厲裴風?!”
“他從側門進的影廳,用了殘疾人專用通道,所以我們一開始才找不到他。”
厲容此時正站在保安室,徐碩正在讓他看監控畫麵。
“那還等什麼啊!我們去把喬喬找出來吧!”褚明聽高瘦個子的餘錢說了厲裴風的危險程度,心裡彆提多擔心了。
“等等,暫停一下!”厲容突然開口,他目光緊緊盯著畫麵,指著靜止不動的畫麵上,厲裴風的腰際,“徐碩,他帶著槍。”
“天哪!”褚明覺得自己都要暈了,他剛剛聽到了什麼?槍?這裡還是Z國嗎?
“那喬喬?!”
厲容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隻不過比起平時的溫和,他顯得有幾分狠厲,“徐碩你聯係駱景舟,全程聽他指揮,有什麼需要都滿足他。”
“是。”徐碩沒有任何異議,從小到大對厲容的決定他百分百讚同,保安室裡的其他人也一樣。
隻有褚明,額頭冒著冷汗,顫聲道:“咱們不報警了?”
厲容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報警?報警的話我還怎麼弄死厲裴風?他不動喬貝就沒事,敢動他——”
“那現在怎麼辦?”褚明被嚇得夠嗆,恨不得自己剛才沒聽到厲容那句話。
“厲哥,電影結束了,你看!那是——”
厲容看向監控畫麵,剛好看到厲裴風帶著喬柯從側門出來,那一瞬間厲容的眼神變得非常可怕。
“厲裴風!”他一字一句地念出對方的名字,兩張本就相像的麵容此時一個在屏幕外一個在屏幕內,看起來就像是同一個人。
喬柯注意到有輛車跟在破路虎後麵,車子很低調,車牌有阻擋的痕跡,就在他猜測那人是誰時,厲裴風也發現了那輛車。
“這麼快跟上來了?厲容果然很緊張你。”
喬柯抬眼看了下後視鏡,剛巧與後排的厲裴風對視,對方看似平淡的眼中有著一股子神經質的氣息,反正不似常人。
“開快點。”厲裴風咧了咧嘴,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咬著獵物的豺狼。
“你確定?我開快了,後麵那輛車就追不上了。你要知道在管茅山那條道,我可是從來沒輸過。”喬柯故意露出囂張的神色,他知道麵對厲裴風這樣的瘋子,不能表現得太過平庸,否則的話,說不定會因為太無趣而被乾掉。
管茅山是s城的秋名山,許多富家子弟飆車愛好者會去那裡尋找刺激,當年喬柯也是那裡的常客。齊沐清把他帶進那個圈子,彆的他都不喜歡,隻有飆車。喬柯愛那種風馳電掣血液沸騰的感覺。
果然,厲裴風眼裡閃過一絲興味,他似乎有些興奮,拿出電話撥了個號碼。
對方很快就接了,喬柯聽不到那邊的聲音,隻聽厲裴風說。
“讓你的人退下去,你自己來,如果想要回你的小情人的話。”
厲裴風話音剛落,喬柯就看到後麵那輛車突然從後麵超車擠了過來,兩車平行時,對方降下了車窗。
喬柯也跟著把玻璃降了下來。
“喬貝彆怕,有我在。”
車裡的人竟然是厲容,高速行進的車帶起狂風將他往常梳理得整齊的頭發吹亂,他脫下了西裝,襯衫的扣子被解開兩個,露出結實的蜜色胸肌,衣袖被胡亂地卷到手肘上,就像突然被噴了大量的荷爾蒙噴霧,喬柯覺得這個男人此時簡直帥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