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常君思小心謹慎,常君思走之後整整半月有餘,宣平侯府內都風平浪靜。她用時間來衝淡自己去過宣平侯府的痕跡。
就是這麼個微小的消息,盛如意卻從沒大意過,甚至於她早就判斷出,沒有侯夫人的允許,在宣平侯府內不是常君思的主場,而魏國公的生辰,會來許多盛明歌的姐妹,她們具有人數優勢,這樣的場合,宣平侯夫人和常君思的母親,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丟臉。
她們,在事發後全都會自發成為常君思的幫手。
魏國公府的生辰宴就是這次勝敗的關鍵,曾經鶯兒勸過盛如意乾脆不要來參加生辰宴,但盛如意隻說了一句話:“敵在暗,我在明,躲得過這次生辰宴,還會有下次生辰宴。”
一味躲避並不可取,慢慢掰斷盛明歌的每個幫手,才能一勞永逸。
把彆人搭好的台子,變成葬送她們自己的刀。
因此,常君思的話語再怎麼出情入理,交好的態度再怎麼謙恭,在盛如意的眼裡也如同猴戲。
她趁著常君思絞儘腦汁和她套近乎的時候,在一旁作壁上觀,冷靜地尋找常君思的弱點。
她看到常君思經常輕撫過那塊白色的玉佩,判斷出這塊玉佩對常君思的重要性,又趁著常君思緊張地拿花給她聞、全心關注能不能害到她、反而忽視了自身的時候,拿走常君思的玉佩,誘她入局。
至於判斷出常君思的藥瓶藏在袖子裡,那就更簡單了。
盛如意和常君思一起散步的時候,她試著走在常君思的右側,然而每一次,常君思都會笑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用左手對著她。
再加上常君思每次摘花時故意讓盛如意看到她沒動手腳,盛如意便明悟,真正害人的東西在常君思右手的袖子裡。
整件事,常君思以為是她在設計盛如意,其實是盛如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現在,常君思躺在地上,胸口不斷起伏,臉色也紅撲撲的,露出隱忍的醜態。
盛如意見藥性上來,再親手解開常君思的丫鬟身上的腰帶――現在她和常君思都沒有反抗能力,解開腰帶才不會露餡。
常君思躺在地上,難忍地望過去,驚恐地發現,就連綁著抱琴的,都是抱琴的腰帶,腰帶綁在她腰上,腰上有衣服遮住,那腰帶會給她身上的肉勒出紅痕,哪怕彆人檢查抱琴的身上,也看不出被綁的痕跡。
塞抱琴的嘴的,也不是其餘布團,而是抱琴的小衣。
整個現場,盛如意居然沒有留下半點多餘的東西和痕跡,她的心縝密到這種地步,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常君思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濃重的後悔,她不該為了討好明歌,摻和進這件事。
常君思見盛如意要離開,緊緊掐著自己:“你……沒告訴我……我為什麼輸……”
鶯兒橫眉,正要罵常君思,盛如意卻隻淡淡道:“彆拖延時間了,鶯兒,我們走。”
常君思身子一僵,比起盛明歌,常君思在這種時刻,都想著反擊。
可是她又失敗了,常君思滿心都在癢,藥性讓她痛不欲生,常君思此刻痛哭失聲:“……彆走……我不要被這樣對待……”
“都是女子,這樣有多苦我不信你不知道。”盛如意置若罔聞,往門口走去,常君思氣若遊絲,哭道:“我求你,你殺了我也好,我不要那樣。”
鶯兒聽著這個剛才還端莊大方的常小姐如此痛悔得願一死,她想,如果常君思現在不是身子發軟,可能她真的願意一頭碰死。
那樣的事情,想想確實令每個女子都難以忍受。
同為女子的哀求哭泣足以讓另外的同性悲及自身,女子本就心軟,很容易被迷惑,就連虎虎的鶯兒都想著,這女人確實壞,但再壞,大不了現在把她殺了就行。
那樣的折辱,好像確實有些過分。
盛如意看著地上的常君思。
常君思飽讀詩書,身上蘊著一股書卷氣息,將她隻是五分美貌的臉襯得有七分清麗動人。
察覺到盛如意的視線,常君思抬起頭,杏眼中溢滿淚水。
“魏國公府發生命案,死的是翰林之女,官府定會介入。”盛如意的臉雪白無暇,如同夜月下一株幽幽的白梅,眼眸清幽冷寂,如結了一層淡淡的憂鬱美麗的寒霜。
她一語戳破常君思的苦肉計:“而偷.情不會。”
盛如意簡潔的話戳破了常君思的幻想,也讓鶯兒一個激靈。這些日子鶯兒沉穩了許多,但還是有所欠缺,她現在才意識到,如果說常君思真死了,那她和小姐不就變成了殺人凶手?
這種殺人命案,死的是高官之女,官府一定會追查到底。
鶯兒暗道一聲常君思詭計多端,那藥是她自己下的,刻意把人安排在這種客房,一會兒肯定有不懷好意的男人過來。
那男人也是常君思安排的,藥也是常君思自己的,她自己自作自受就罷了,誰要為了她臟自己的手。
她要是同情常君思,常君思害她家小姐時,怎麼沒同情她的小姐?
鶯兒快速回過味兒來,主動幫盛如意打開門,還貼心地用手掌為她擋住外麵直射而來的陽光。
暖金色的陽光沒照進盛如意的眼裡,那雙眼像是浸透了黑暗,卻沒有留下渾濁的塵土,如同最純粹的星夜。
陽光把她雪白的臉頰照得透亮,和夜一般的眼眸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剛葬送了彆人的一生,卻輕描淡寫得就像吹了一場還不錯的涼風。常君思驀地受不了了,修剪得當的指甲狠狠掐進自己的掌心,她知道可能沒法挽回,拚著沒什麼力氣的聲音,嘶啞道:
“你……你這樣做,不怕被我父親母親報複?”
盛如意置若罔聞,常君思這樣出身詩書之家,飽讀詩書的女子,她最是知道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女子發生這樣的事,會被整個家族、整個京城流言如何對待,所以才會用這種對女子的桎梏來攻擊女子。
盛如意認為,她是個內鬥的好手,但也僅此而已罷了。
常君思見盛如意半點也不怕,心裡的絕望一點點滋生成了瘋狂,她道:“你要是真就這麼走了,我就算是……就算是被人發現了,我也一定會告訴所有人,這個事有你一份參與!”
她為了保持清醒,淒涼地趴在地上,將掌心抓得稀爛:“我不好過,你也不要想好過……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出一切,我什麼都沒了的話,你也彆想好過……”
常君思痛苦地威脅,鶯兒聞言,有些擔心盛如意。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常君思如果陷進那種境地,就真的一無所懼,誰也不能斷定她能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盛如意卻隻道:“隨你。”
門被吱呀一聲關上。
堵上了常君思和她的丫鬟抱琴的生路,她們將在裡麵享受原本設計盛如意的一切。
盛如意帶著鶯兒穿過幽幽的紫竹林,這裡坐落著魏國公府的一整排客房,離正廳、花廳都有極遠的距離。
鶯兒的心原本砰砰砰地狂跳,發現盛如意仍和之前一樣鎮定之後,就像吃了定心丸,慢慢的吹著竹林中的涼風,一顆心也漸漸舒緩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
旁邊大門忽然被迅疾地打開,一隻男人的手伸出來,那男人的手臂裹在層薄薄的黑衣裡,透過黑衣,仿佛能看到遒勁有力的肌肉線條,力量蘊藏在這手臂之中。
猝不及防之下,盛如意的手一把被握住,再被一拉,拉入門內,鶯兒還來不及叫人,同樣被人捂住嘴,拉入房內。
盛如意再如何,也沒學過傍身的武醫,她煙紫色的軟煙羅垂在地麵,同色較深的裙子逶迤在地。
房內漆黑一片,隻有經過紗窗過濾後變得朦朧的日光淺淺地透進來,照在盛如意身上,在幽微的光下,她的肌膚更顯得雪白透亮,額心深紫色的墜兒顯得更加神秘璀璨。
“呼”一聲,火折子點燃油燈。
屋內驀然亮起來,盛如意微微眯眼,聽到耳畔響起一句:“許久不見,不知這時,本王是該叫你盛娘娘,還是該叫你彆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