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炳郡邪笑道:“怎麼,你還想進詔獄不成?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個兒是個什麼東西!”
羅仲心底正暗自高興,卻又被劉炳郡接下來的兩個字將心頭的高興給擊的粉碎:“府牢!”
劉炳郡說完之後,自己起身直接向著樓下的方向而去,也不管羅仲等人有沒有跟上來,反而直接向著自己帶來的錦衣衛校尉們揮手示意。
得了命令的錦衣衛校尉們衝上來前先是一通好打,打完了才用繩子把人給捆了起來,向著蘇州府府牢所在的位置而去。
依著大明律,其實這十四個人都已經是死定了。
盜各衙門官文書者,皆杖一百,刺字;有所規避者,從重論;事乾軍機、錢糧者,皆絞。
若棄毀官文書者,杖一百;有所規避者,從重論,事乾軍機、錢糧者絞;當該官吏知而不舉與犯人同罪,不知者,不坐;誤毀者各減三等;其因水、火、盜賊有顯跡者,不坐。
凡詐為製書及增減者,皆斬。
也就是說,依大明律之中關於帳簿的統計法規,羅仲等人統統都是死罪。
至於其他的那些人,比如像韓旭峰那些個弄了些流水賬的,往重了說足夠叛個斬刑,往輕了也說也是杖一百。
至於這一百棍子打下去之後是死是活,就隻能看個人的機緣了。
如果說上麵不想讓這些人死,挨上個百十棍其實屁事兒沒有。
如果說上麵想讓這些人死,往往三四十棍之後就會沒有呼吸。
這也是為什麼說衙門之中好修行的原因之所在。
不想遭罪不想死,往往就得多花買命錢。而修行一道講究的就是財侶法地,有了錢不就好修行麼。
可是寇慎不覺得自己就好修行了,反而覺得煎熬無比。
劉景州看著寇慎的臉色,就知道寇慎在糾結,當下便笑道:“寇大人心軟了?”
正在神遊天外的寇慎被劉景州的話驚醒,回過神後才道:“十四個人,不是十四隻雞啊。而且殺了這十四個,後麵還會不會再有?”
劉景州卻是毫不在意的道:“殺雞儆猴而已,若是儆不住,就連猴兒一起殺了便是。
至於後麵有沒有,有就再殺,殺到沒有了為止。”
寇慎覺得自己沒辦法跟這個死太監溝通了,雖然兩個人一直合作的還算是愉快,可是這死太監的殺性太重,而且隻知道簡單粗暴的殺下去,根本就沒有想過其他的方法。
治大國如烹小鮮,光靠殺能解決問題?沒看連皇帝陛下現在都柔和了那麼多,不再是一味的殺了?
本著能合作愉快就彆吵吵更彆鬨彆扭的心思,寇慎還是解釋道:“若說是光靠著殺戮能解決問題,太祖高皇帝當年殺的人絕不算少,可是並沒有止住。”
劉景州笑道:“寇大人以為咱家不知道這個問題麼?其實咱家臨行之前,皇爺早就已經交待過了,放心吧。”
說完之後,劉景州又換了一副語氣,神色凝重的道:“皇爺其實也不想殺這麼多人,可是自從天啟皇爺在的時候起,這大明的事兒就沒斷過。
不管是天災,還是那些個建奴,一個不慎,就有亡國之禍。可是東林黨和複社的那些人都是些什麼嘴臉,你寇大人在蘇州府這麼多年,心裡也有數吧?”
寇慎點頭道:“本官自然知曉一些,隻是不怕劉公公笑話,本官昏昏碌碌這麼多年,其實也是被複社之人壓製的結果。
整個蘇州府,不知道本官的人大有人在,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是不知道張溥張采之流的,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皆是如此。”
劉景州一拍手,說道:“著啊,這些人行事肆無忌憚,無君無國,如果這時候還想著與他們妥協,無異與虎謀皮,唯有快刀斬亂麻,挾天下大勢將之除去才是正道。
寇大人想一想,若是陛下沒有除去東林黨與複社的那些個混賬,東南之地現在是個什麼模樣?你寇大人出身陝西,去歲大旱,陝西餓死了多少人?
如果沒有陛下殺了那些人,陝西又會餓死多少?重症不能用虎狼藥沒錯,可是有些時候,不用猛藥還真不行。”
寇慎點了點頭。
對於劉景州的話,寇慎在某些方麵是認可的。比如陝西大旱時的情況。
自己的老家就在陝西西安府,逃難過來投奔的親戚也有幾個,所以對於陝西的災情,寇慎比其他官員從邸報上看來的消息感受更為深刻。
如果不是崇禎皇帝大量的采買糧食,如果不是崇禎皇帝下狠手先行處置了那麼多的貪官汙吏,陝西餓死的人絕對不是自己從邸報上麵看來的那麼點兒。
起碼邸報上麵不過是幾千人,如果沒有及時的處置,人數可能會打著滾的向上翻。
幾萬?十幾萬?
寇慎連再往下想的興趣都沒有了。
斟酌了一番後,寇慎才道:“那本官就依大明律將這十四人儘數判斬刑?等到秋後處決?”
劉景州嗬嗬笑道:“咱家不過是個稅使太監而已,除了征稅的事兒,其他的與咱家無關,寇大人依大明律處置便是。”
寇慎點點頭,對於劉景州的態度也很是滿意。
最起碼,在劉景州這個死太監提任稅使太監的這一段時間裡,自己不用太糾結於太監會不會插手官府的事兒了。
寇慎和劉景州兩人在蘇州府的後衙喝著茶水談笑風生,被抓起來的十四人,以及十四個人的家裡,可就炸了鍋了。
亂成一團可以說是對這十四個人家裡情況的最好描述了。
隻是往日裡來往密切的那些個至交好友,此時大半都不見了蹤影,甚至於拿著銀錢到了府牢都沒有用。
往日裡不會正眼瞧一下的獄卒此時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就差用鼻孔看人了。
任憑好話說儘,銀錢塞多少,該沒有用的還是沒有用——好話就笑納了,銀錢掂量上那麼一兩塊小的揣懷裡麵,剩下的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反正想要進去探視,那是一絲的可能也無。
但是情況卻是詭異的很。
因為正常來說,這十四個人是死罪,家人就算是不受牽連,此時該抄家的也早就該抄家了,更彆提賬冊什麼的了。
可是現在卻一點兒的動靜都沒有,仿佛這十四個人被抓起來之後就被人遺忘在了府牢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