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平等,因為他們互相之間平等的眼光與他們望向其他人的那種平等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帶著俯視的平等,哪怕是區區一個商人在麵對著奧斯曼帝國帝國一個城市的執政官時也是如此。
是的,他們有看任何人都平等的資格,因為他們的帝國,他們的君王,所以他們可以任性,其他國家的官員和百姓在他們的心裡並沒有什麼區彆。
然而自己呢?
自己是百姓或者是官員有什麼不同嗎?自己的國家和君王,會為了自己而不遠萬裡的而征伐另一個國家嗎?會在乎自己在海外受到的委屈嗎?
看看他們的戶籍證明上麵怎麼寫的?
“茲證明,持此戶籍證明之人為大明百姓,大明戶部與五軍都督府請各國、政權、團體對持此戶籍證明之人以儘可能的幫助和照拂。
若其有違反各國律法之外,請遣返回大明接受大明官府之審判,除此之外,此人受大明天子與大明帝國政府及軍隊之保護,若有侵犯,勿謂言之不預也。”
再看看自己手裡麵的戶籍證明是怎麼寫的?
“請儘量遵守所在國的法律法規……”
這種巨大的差彆,就是這些大明人能夠挺趕快自己胸膛的底氣之所在!
而隨著崇禎皇帝所在的天子號一點點前行,岸邊不知道有誰帶頭喊了一句“陛下萬歲!大明萬勝!”
這一句話喊出,其他的大明百姓就開始自發的跟了上來,到最後連岸邊守衛的士卒也跟著喊了起來。
“陛下萬歲!大明萬勝!”
聲音遠遠的傳到了崇禎皇帝所在的“天子號”,也傳到了崇禎皇帝的耳朵裡。
崇禎皇帝知道,自己能夠聽到岸邊的喊聲,是因為岸邊的人足夠多,聲音足夠大,而自己哪怕是喊破了嗓子,岸邊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聽見自己的聲音。
至於說讓“天子號”上麵的士卒跟著自己一起喊,崇禎皇帝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太張揚了一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崇禎皇帝忽然整衣正立,正色對著岸邊的士卒和百姓們行了一個軍禮,並且微微轉動了身子,讓兩岸的士卒和百姓們都能夠看清。
崇禎皇帝的手沒有放下,兩岸的喊聲也一直沒有停下,哪怕是嗓子乾了,啞了,岸邊的士卒和百姓們依然在嘶吼著。
為王前驅!
天子可以為了兩個大明百姓而跨海遠征萬裡,自己又何償不是大明百姓?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海外受到了委屈,天子是不是會一如今日一般出征?
哪怕是天子不會再一次親征,軍府和朝堂諸公是不是會再次儘起大軍遠征,替自己主持公道?
岸邊人群之中,一個臉上掛著斜斜一條刀疤的漢子早就已經淚流滿麵,隨著其他百姓喊了半晌之後,突然將身上的錦袍一扯,擲於地下,整個人猛然跪地,帶著哭腔喊道:“陛下,臣還能提的動刀啊!”
身後的小廝早已驚呆了,自己家的老爺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自己該怎麼辦?到底是扶還是不扶?
而旁邊一個同樣遍身羅綺的大明百姓卻沒有小廝那麼多的顧慮,上前一把摻住了跪地嚎啕大哭的漢子,用力扶了一把卻沒有扶起來,便蹲下身子,安慰道:“陳兄弟,彆哭了,有什麼事情,起來再說。”
漢子聞言,倒也從地上起來了,隻是眼中的神采卻是半點兒也無,整個人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愣了半晌之後,這漢子才突然推開了旁邊的人,仰天大笑道:“西門彆母去,母悲兒不悲。身許汗青事,男兒長不歸。
胡大哥,兄弟我當日從陛下那裡聽來這兩句詩,隻覺得熱血沸騰,恨不能提三尺劍,替天子掃清寰宇!
如今天子出征,我若在此享受這榮華富貴,隻怕將來到了地下也不能安寧!兄弟在這裡的生意,你幫著照看一番便是,倘若兄弟此去不回,你便將兄弟的生意傳給了我家大郎便是。”
胡姓漢子一愣,問道:“兄弟,你想乾什麼?”
陳姓漢子咬牙道:“乾什麼?自然是去英格蘭,隨陛下殺敵陣前!今日這身榮華富貴都是戰場上一刀一槍殺出來的,都是兄弟們拿命替我拚來的!
說句不客氣的,該享受的,不該享受的,兄弟我都享受過了,這輩子也什麼遺憾了,就是想念當年的那些老兄弟。
現在陛下遠征海外,一如當年我等隨陛下出塞北征之時,陛下雄心未變,我陳二狗的血也沒冷!不就是瘸了一點兒?我照樣提得動刀,殺得了人!”
胡姓漢子一把拉住陳二狗,叫道:“兄弟!兄弟!你看看眼前的艦隊!你看看船上還有岸上的那些將士們!有他們就夠了!你去了不是給陛下幫忙,你是添亂!”
陳二狗知道胡姓漢子說的是事實。
自己右腳的腳筋斷了,行軍的速度肯定是跟不上了,再如何高超的殺人技巧,再如何老道的戰場經驗在腿腳不方便的麵前,都成了空白。
大軍作戰,不可能停下來等自己,自己一旦真個跑到了英格蘭,隻怕就真的像胡老大說的那樣兒,不是幫忙而是添亂。
見陳二狗終於冷靜了一些,胡大郎拽著陳二狗胳膊的手又緊了緊,笑道:“走,咱們回去,好好的喝上一盅。這麼多年了,你向來沒曾提過曾經隨陛下遠征漠北的事兒,今兒個好好跟老哥哥說道說道!”
“天子號”上的崇禎皇帝,顯然並不知道岸邊的這一切,但是崇禎皇帝心裡的那團火,卻跟陳二狗此時的心情一樣。
英格蘭,朕來了,歐羅巴,朕來了,你們,準備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