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皇子回了宮, 半路碰見了醇親王。
“小十六哪裡回來?”
“皇叔好, 我去街麵上溜達溜達。”
“想必是去了榮國府尋你那共患難的忘年交了。”醇親王動了動鼻子。
十六皇子吸了一口氣:“這也能被皇叔您猜到?”
“哈哈哈, 我聞到了茱萸雞丁的味兒,要說起來,這道菜還是從前老國公最愛吃的, 哪家的廚子做的都不如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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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了聖旨,休沐過去, 榮國府二房的政二老爺便要交接差事、走馬上任了。工部郎□□六人, 比員外郎高一個品級, 原來的頂頭上司成了同品級的,在工部混了十多年,賈政自認為還是能夠接手好即將分派下來差使的。
而寶玉,恢複了正常的作息——晨練之後再坐騾車去族學。
說起來,這寶玉自今歲過了正月入學,倒是沒有正正經經地在族學念過幾天書, 便因為下揚州一事而打斷了。好容易揚州回來, 又被賈母下了死命令在府裡好好休息, 這一休息就到了五月。
時至五月, 彆的孩子都入學三個月了,寶玉還沒記清楚他們誰是誰。不過這不要緊, 隻要彆個知道這姍姍來遲的,是榮國府的嫡係、老太君的心頭肉寶二爺就行了。
說起這賈府族學——原來是賈家之義學,原係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貧窮不能請師者, 即入此中肄業。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給銀兩,按俸之多寡幫助,為學中之費。特共舉年高有德之人為塾掌,專為訓課子弟。如今司塾的是賈府旁支,叫賈代儒,乃當今之老儒。聽聞其從代(賈赦父輩)字輩便可猜其年歲估計是不小了。
正是如此,寶玉僅入學之時見了這位族爺一麵,後頭上學,代儒往往是兩三日裡來一回,剩下的時間,由代儒之孫,名作賈瑞的青年掌管紀律。
寶玉覺得這樣放羊吃草的模式太過於懶散,尤其是那監督的賈瑞,雖然對自己是恭恭敬敬,但是一更悄悄說過,瞧見瑞少爺問彆的學子索要錢財。
這樣的風氣……叫賈府的少年從小就不學好,便是壞在了根子上!在古代呆了這麼久,寶玉深知宗族的重要性,所謂氣同連枝,打斷骨頭連著筋……或者還有個更殘酷的詞,叫做株連。
一句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被迫捆綁。
寶玉不想等到自己長大一點之後看到賈府後輩都如爛泥一般扶不上牆,所以這族學,遲早都是要改製的!缺的,隻是一個機會而已。
而機會,往往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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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寶玉複學。一更二更將寶二爺的文房四寶並一應書冊擺放好,寶玉年初來的時候,就挑了最前頭的桌子,幾個月不在,那些小子也不敢占了去——也沒人願意占了去,在夫子眼皮子下頭,多煎熬。
安頓好寶二爺之後,一到四更又退至耳房,那裡是各家小廝該去的地兒,若有那知上進的,一門之隔自然是阻擋不了他們好學的心。
然而……
“看看,一更他們……還真當自己日後要去科舉呢。”
“可不是,憑誰都是下人,就他們心高……”
“嘰嘰喳喳。”
被眾小廝圍觀悄聲討論的是寶玉的四個小廝,他們心裡頭也是苦啊:在寶二爺身邊當差確實是人人爭破頭的好差事,吃喝都是好的,一年四身衣裳,不說年節裡的賞賜,單單月錢就有半錢銀子,這一年可就是六兩!可是六兩銀子也是不好拿的,寶二爺要晨練,做下人的不能偷懶吧?也得練。這還算好,畢竟府裡頭一日三頓都吃乾的,手腳有氣力的很。可是這提筆寫字……就要了一到四更的小命了。但是為了保住有前途的差事,不被刷下去,四人還是卯足了勁兒學習的。畢竟珠大爺身邊的青鬆和蒼柏兩個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前程很好呢。
一到四更雖然沒學到“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但是對著背地裡說自己幾人小話的小廝也是看不上眼的,此間這些小廝的主子,沒一個身份能比寶二爺尊貴!
耳房裡下人們的小事兒寶玉是無從得知的,他倒是惦記著武師傅早上托自己的事兒。
原來那武師傅的長子武安也入了賈家族學,這可是賈母親口與賈代儒講的,代儒考校過之後,點頭破格收了既非賈府族親、也非賈府姻親的武平,大抵是因為對方實在是個好苗子吧。
當時武家也是發生了激烈的討論的(主要是武三和武家阿奶)。
武三覺得兒子有天分,很應該去好的私塾,而不是在村裡呆著,隻靠自己媳婦兒胡亂教,所以提議一家人去京城租一個小院,也好過自己與長子都離家了,武家阿爺年邁、安哥兒年幼,家裡沒頂事兒的,叫人擔心。
武家阿奶充分肯定了兒子的觀點,認為平哥兒如今的機會確實難得,但是老人家總是未雨綢繆的,覺得若是一家人都去京城,坐吃山空,開支太大了。不如就叫武平與自己兒子先去,反正榮國府給兒子分派的據說是個小跨院,都是男子,住著也方便。
武三怎麼能同意?眼見榮國府最起碼得聘自己三五年,弄不好還得八年十年的,這日子要是不能同媳婦兒住一塊兒,還有什麼滋味了?套用寶二爺的話【和鹹魚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