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心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麼一塊玉,要不是自己有位麵交易平台,換來好東西與雲穀子的忘年交之機緣,恐怕自己早就被折騰半死了。但是此時王爺詢問,小子哪裡能不作答,隻好苦笑著說:“王爺說笑了,哪裡會是娘胎裡帶來的,這是老祖宗贈與我保平安的,是外人以訛傳訛弄出的笑話。”言罷就從從衣內取了玉佩遞與過去。同桌的人也大多是聽過寶玉傳聞的,現在也睜大眼睛看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之下忍不住要失笑:如此大的美玉,價錢值不少,但是要說能從小嬰兒嘴裡吐出來,簡直就是荒謬。偏偏早先有人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哪怕是塊牛黃呢?玉對君子,這小少年如此紈絝,‘胭脂二郎’名滿京城,哪裡像是君子。
水溶接過來細細的看了,竟是如雞子大的一塊美玉,雖然成色好,但是也無特彆之處,又念了那上頭的字,因問:“怎麼上頭有一道裂紋呢?”
寶玉:“許是小時頑皮罷,不小心磕碰了罷。”
水溶理好彩絛,親自與寶玉帶上:“哎,雖然傳言有誤,但是玉也通靈,說不得它這裂紋是與你擋了災禍也未可知。寶玉還是妥善保管罷。”複而又攜手問寶玉幾歲,讀何書。寶玉一一的答應,道是十有一虛歲,念完了百三千便不耐煩念書了,現在還在讀論語(當然,倒背如流也是讀),說起來還是更愛好舞刀弄棒或者倒騰小玩意兒之類的。
水溶見他語言清楚,談吐有致,進退得體,一麵又向賈璉笑道:“令弟真是鐘靈毓秀,可惜怎地不愛念書?須知道,陛下最喜宗室、勳貴中的子弟上進好學的。”
賈璉心說我哪裡能曉得這個祖宗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的,就是不要讀書了?也許是終於發現讀書無趣且無用了吧?反正自己也不愛念書,要是叫王爺知道,說不得還得連我一起勸誡了,真是麻煩。忙陪笑道:“都是長輩們寵愛,竟叫他養成無法無天的性子。”
水溶歎息:“我想也是如是了,寶玉秀美可愛,老太夫人,夫人輩自然鐘愛極矣,但吾輩後生,甚不宜鐘溺,鐘溺則未免荒失學業。昔日我也曾蹈此轍,想寶玉亦未必不如是也。若寶玉在家難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我雖不才,卻多蒙海上眾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頗聚。寶玉若是常去談會談會,則學問可以日進矣。”一口一個寶玉,倒是喊得親熱。
賈璉覺得這北靜王實在是有些太過熱情了,自己可不敢替寶玉答應下來,於是隻拿眼睛看寶玉。
賈寶玉是誰呀?老黃瓜!場麵上的話那是無比順溜,沒幾下就將水溶忽悠過去了,隻說得空必定登門拜訪之類的套話。
然後,北靜王又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下來,遞與寶玉,道:“今日初會,倉卒無敬賀之物,此係聖上所賜蕶苓香念珠一串,權為見麵之禮。”
寶玉連忙推辭,實在推辭不過,隻好接了。水溶親自將珠串係在寶玉手腕上,因少年身量未足,這水溶原先在手腕饒兩圈的珠串到了寶玉這裡倒是要多繞一圈。
赤珠雪腕,冰肌玉骨,水溶的眼神暗了暗。
坐的最近的賈璉眼看這場景,心頭一跳,不知怎地又想起北靜王是斷袖的傳聞了,馬上打著哈哈說起正事來。
底下的人自然是無不依的,經此片刻,倒是叫他們知道了這賈瑛賈寶玉不止和蘇北郡王關係好,還得了北靜王的青眼,真是個好福氣的。
賈璉也不賣關子,拍手叫夥計端來銅盆熱水,又叫小廝隆兒端來一個白瓷盤,白瓷盤上一方長三寸、寬兩寸、厚半寸的瑩綠色物件。
賈璉一邊將雙手浸入溫水,一邊講解:“此物叫做香皂,可清潔肌膚、祛除汙垢。”
說到這兒,場麵上的人皆是不動聲色,心說這與澡豆並無甚麼區彆吧。然後就見賈璉用浸濕的雙手執起香皂,雙手摩搓幾個回合便將香皂放回白瓷盤,再見賈璉兩手來回蹭搓,不多時就出現許多潔白細膩的泡沫,並有悠悠清涼香氣,細細一嗅是薄荷的氣味,這可是澡豆沒有的功效了。
在座的人都慶幸剛才沒有出聲說這香皂無甚新奇之類的話,不然弄得自己現在沒麵子。
待到賈璉用清水洗淨手、用細棉布擦乾,眾人覺得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香皂的功效,隻覺得這個璉二爺的手比先前白嫩了許多。
隻給彆人看是沒什麼說服效果的,賈璉再次拍手,便是小廝興兒端著一個木托盤,上擺著同樣大小尺寸的瑩綠色香皂二十方,請在座諸位一試。
北靜王水溶率先起身,眾人紛紛跟隨其後一試。
徐業洗了一遍,搓出來的泡沫是灰白色的,汙穢得很,見此,他不由得老臉一紅。左右偷偷一看,幸好不止自己一人如此尷尬,就連那曹家的小哥都是一臉嫌惡地看著他自己的手掌呢。眾人真是一點食欲都沒有了:原來還覺得身為富貴人家,三不五時就洗澡的,比下等人講究多了,誰曾想這一塊香皂就好像扒了大家的皮一樣,叫人無端覺得從前幾十年洗的手都是白洗的了。
在場唯一好一點的便是北靜王,他看了一眼寶玉,溫和地說:“這香皂既有如此強的清潔能力,是否同樣可用於沐浴、洗衣?”
寶玉點點頭:“王爺所言極是。”
“寶玉我乃是獨子,你喚我一聲大哥哥便是。”水溶執意於糾結稱呼問題。
寶玉無奈隻好說:“那我便叫您水大哥吧。”
兩人各退一步,如此也算是兩安,
賈璉看到眾人麵色嫌惡,忙不迭活躍氣氛:“諸位莫見怪,我第一次用這香皂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的,可見有這香皂以後,諸位再也不必擔心洗漱不乾淨了。這塊薄荷味的香皂便是我與我這堂弟送與各位的,另有奶味香皂,諸位帶回去可以給府上女眷用,有細嫩肌膚、美白之效。”
說話間,旺兒捧著一摞竹盒進來,裡頭放的是奶味香皂——因此地養的牛都是耕牛,沒有牛奶奶源,所以這是取羊奶為原料做的。昭兒另取竹盒與細棉布,由一更二更將方才眾人用過的薄荷味香皂擦乾放入竹盒中,三更四更分發兩味香皂。
來人並不多,也就十來個個,分完一圈,人人有份。開盒子看一看,另一種奶味的香皂是通體潔白細膩、宛若羊脂,又好似美人吹彈可破的無瑕冰肌,湊近一聞,果然是甜膩的奶香味,應該會深得後宅女眷的歡喜。
先收了禮,隨後得意居上菜,眾人也沒什麼心思吃了。
雖然大家心裡頭算盤啪啪啪地打著,但是麵上沒帶出來,還是一副觥籌交錯的熱鬨樣子,也不知道喝著果子露喊倒滿、乾杯的是熱鬨個什麼勁兒。
菜過三巡,到底是王仁與賈璉最親近,也是他年紀輕沒什麼城府,忍不住開口說:“我說妹婿,你下帖子與我們來,不會就是教我們如何洗手、沐浴的吧?”旁邊跟著王仁來的老管家都不忍直視姑爺的表情了——攤上這樣一個不著調的大舅兄,也是姑爺的‘福氣’。
賈璉在心裡頭歎了一口氣,這可真是愣頭青,難怪家裡的母老虎總是放心不下家裡頭的哥哥,就這樣急切的性子、缺弦的腦子……得了貼補還過三不著四的日子,也就是看在他大伯王子騰的份上才有現在的麵子了:“大舅兄這便著急了?嗬嗬,其實也是老祖宗的意思,這香皂和口脂一樣,是寶玉倒騰出來的小玩意。要說,咱們也不是那缺錢的人家(還真是缺錢……),畢竟也與商戶不同。先前為了完成蘇北郡王的托付,給育嬰堂的眾女子找一個生計,才與薛家有些往來。現在這個麼,育嬰堂的人手倒是都不夠啦,我們府上更是沒有人手來做這些了。這樣的好東西,不讓大家都用上,豈不是可惜?”
賈璉都遞出話來了,眾人自然是點頭說是。
話說這璉二也不是無的放矢:“不知道諸位聽過沈千針的名號不?那神醫沈千針從前還想收了我堂弟做徒弟,不過老祖宗舍不得,硬是沒能成。神醫也說了,很多疾病就是由於自身的不潔淨引起的,譬如麵瘡、斑廯、腹瀉等等……日後在香皂裡加入艾草、冰片、乾草、佛手、射乾、杏仁、桑白皮、白芷、半夏、黃芩等等等等,便是不同功效的藥皂。”
這麼聽起來,產品類彆很豐富,前景很廣闊啊!
“不知這香皂製作起來可是容易?”開口的是北靜王,也隻有他,問這句話,才不帶著任何打探的意味。
寶玉也不故弄玄虛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並不很難,但是需要眼準手穩、熟能生巧。”
一番閒扯之後,賈璉提出了榮國府的合作方式,北靜王府、胡家、曹家、王家、徐業(實則代表皇太孫)、趙文(實則代表六皇子晉北郡王)、初一(代表蘇北郡王)、史家、賈家九家合股,每家一股,剩下一股再是分給出了方子的榮國府。原料方麵由京城的眾多商家競拍報價,半年一競;銷路方麵,榮國府在京城售賣,其餘正東南西北與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八個方向由另八家抓鬮分了;製作方麵每家派出一定數量的簽死契的下人來——此處,因蘇北郡王府還在建中,下人班底不全,初一小哥表示主子有想讓一些傷兵來做這個活計,倒是叫寶玉心中讚歎:當年完全不知柴米貴的十六皇子也知曉體恤人了。
雖然大家對分派都沒什麼異議(主要是因為北靜王本人、晉北郡王和蘇北郡王以及皇太孫的代表人也都表示對此提議的讚同之意),但是仍舊並未在酒席上立時拍板了如何合作,眾人拿著薄荷香皂和奶味香皂回家去了。
賈璉還猶自有些心疼:明明自己府上買了人就能動手做的香皂,現在平白要與這麼多人家合作,相當於是白白將銀錢送給彆人了。不過他在外頭走動多,就連他身邊的狐朋狗友都不乏來打聽花想容口脂的,所以璉二心裡頭也清楚,香肉,吃一塊就夠了,多出的肉,還得大家分湯喝——誰叫咱們榮國府現在權勢不比當年呢?倘若是王子騰王世叔家裡有什麼發財的路子,此刻定是不用擔心被人盯上的——禦史台言官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