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武家阿奶話鋒一轉:“三兒啊,今天你把銀子拿去,直接交給璉二爺。咱們家本來就是占了好的,可不敢去大喇喇地排隊,我可是聽說了‘投標’的人在花想容鋪子外頭排出十好幾米的隊伍。”也不知道整日守著雜貨鋪的武家阿奶哪裡來這麼靈通的小道消息。
“行。”武三三口兩口喝了小米粥,最後大嘴一張,啊嗚一下把饅頭塞進嘴裡:反正都得了便宜了,還是彆去花想容門口賣乖的好,忒惹人嫉妒!
最後,武三捧著銀子去的,回來帶來的按了他自己和孫掌櫃的手印的憑條:“娘,這條子一式三份的,一份璉二爺收著、一份你收著、一份官府備著,這可是資格憑證。彆人都是一整年的,我們這一份,三年的!而且,足足劃分了咱們八條巷子,得有五六百多戶人家。”
武家這一片是平民與小福之家的居住地,當初置辦房產的時候,正是考慮著武三這個大男人白天裡大多是不在家的,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要是住在龍蛇混的地方,可是很不安全。因此精心挑選之後,敲定了這裡,這一片的民風不錯,生活水平也基本都是溫飽及其以上的狀態,想必日後香皂的銷售不會艱難。
武家阿奶屁顛顛地把這份憑證和地契放到了一起,鬆木盒子藏得老鼠也找不著,大銅鑰匙貼身收著。
第二日,香皂專業配送隊伍就從城北浩浩蕩蕩地一路送過來了,趕牛車的有頭發斑白的老人家、也有缺胳膊少腿的不全人。又是武家阿奶消息最靈通,說這些麵色微微歡喜的人原先是大頭兵,因為負傷之後沒個活計,生計艱難,被安排過來送貨——還有一些被安排在香皂作坊裡做工。
【可見寶二爺還真是個心善的!】武家阿奶很有分寸,在和街坊閒扯的時候,自然不會顯擺自己家與榮國府關係多麼多麼好,畢竟人家是國公府,自己家祖上八輩都是種地的,說出去也是貽笑大方的事兒,倒顯得自己家輕浮了。
饒是這樣,當配送香皂的隊伍在武家雜貨鋪門前停下的時候,周圍鄰居好奇、羨慕的眼光還是叫武家阿奶好好地體會了一把揚眉吐氣的感覺。
配送隊伍很專業,大家穿著統一的服飾,連牛的身上都穿著同色的褂子,倒是叫人一路指指點點看的新奇死了,押送的隊長原先也是水師裡的小旗,在軍營裡呆了大半輩子,混得有些油氣,剛想要抖腿說話,就想起來那個內侍官捏著嗓子告誡自己等人的話,叫自己等人不要把兵痞氣帶出來,大棒子之後又有甜棗,給大家夥兒說了月例和獎懲製度,首先第一條就是和氣。於是老兵油子咳嗽幾聲,也捏著嗓子斯斯文文地說話:“武石頭家是這兒吧?”
沒錯,武石頭是武三老爹,武家阿爺的大名兒。
石頭硬,不需養活——這大約是武石頭早死的爹娘對他最好的期盼了吧,當然也有可能是大家都沒啥文化,隨便取的名字,反正大字不識一個,既不會讀也不會寫,叫啥都一樣。
武家阿爺阿奶不識字,昨天送去的銀錢是有數的,隻要數一數今天來的香皂數量,能對上就行了。
“這多了幾塊呀?”武家阿爺老實巴交地搓手。
“沒多,頭一回送貨,主人家叫搭了些贈品與你們。”老兵油子耐心解釋。
……
托了寶玉與賈璉多加照顧的福,武家雜貨鋪的生意蒸蒸日上,家庭經濟狀況明顯改善,原先每個月賺個一兩半兩的銀子也就是頂天了,現在……說出來嚇死人!一個月賺了十兩!
十兩!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兩!比武三在榮國府做練武師傅的報酬還多!
當然,武家阿奶並沒有得意忘形,因為這樣的收益就昏了頭腦,而是繼續小心謹慎地在鄉下添置田地,還再三囑咐兒子好好當差,儘心儘力回報寶二爺和璉二爺。
賈璉若是有知,也許會感動的熱淚盈眶吧,總算武師傅的娘親記得還有他這麼一號人物了。
經銷商代理製度的開展,總算解決了花想容店內人聲鼎沸、格調被拉低的問題。
然後,又有一個問題擺在了賈璉麵前,孫掌櫃反映上來:那就是經曆了一場哄亂之後,有人和花想容鋪子反應產品太過單一的問題啦,要求儘快上新品。
這事兒賈璉表示心塞:我倒是想弄出新品來,可是我試過了,實在是沒辦事變出來。
於是賈璉隻好去催促寶玉。寶玉其實早就研究好了香水的方子,但是總不能每次都顯得太過容易了,所以便吊了吊賈璉的胃口。
結果沒幾天,眾人給老祖宗請安的時候,鳳辣子夫唱婦隨憋不住了,又是軟話又是吹捧的,好叫寶玉給想想辦法。
寶玉直說還有些困難。
眾女眷雖然失望,但是也知道這個事情急不來。幸好寶玉又提議,既然口脂太過單一,那麼再開始做同款的胭脂——這樣子,工藝並不需要改進太多,隻要注意調色不要太濃鬱便是了。還有相對應的眼影,調製以精細米粉,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賈母搖搖頭:“你們幾個真是糊塗了,這樣簡單的事情也要寶玉提醒才能想起來!都說了,這花想容是咱們女眷的一個玩樂罷了,寶玉給你們領了路,能走多遠就看你們自己的。我看以後也不要寶玉繼續摻和了,這樣穩當一點就很好。不要被銀子迷花了眼。”
被訓斥了的王熙鳳臉一白,慌忙告罪。
賈母還是很喜歡這個孫媳婦的,點點頭,緩和了語氣:“如今璉二媳婦兒首要的事情,就是開枝散葉,彆的都可以放放。”
…………………………
寶玉樂得把什麼胭脂、眼影、口脂的事兒都完全脫手給女眷,畢竟現在出門就被彆人家的太太姑娘悄悄指點說自己是傳說中的‘胭脂二郎’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微妙了。尤其是偶爾撞見璉二哥經常玩耍的一群人,有幾個小夥子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還是想起來提醒王熙鳳,胭脂水粉多樣化之後,卸妝的東西也得跟上——這時候哪裡有卸妝產品的概念,粉也好脂也好,都是不防水的,一會兒一會兒就得補妝——花想容的口脂除外,特彆持久,往往是食完飯才掉色。一天補色一兩回儘夠了。晚上到了家一盆熱水就能解決妝麵,要是一盆不行,兩盆絕對沒問題。
因此,寶玉一提出卸妝油的概念,倒是叫人耳目一新。
王熙鳳恍然大悟地說:“如此說來,咱們的口脂在飯後掉色是因為被飯菜中的油脂給溶了對不對?”
真是聰明,怪不得說人以群分,王熙鳳和賈璉其實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得說。
這年頭的油大多是動物油,譬如豬油、羊油,植物油也有,比如說芝麻油、大豆油等等,但是出油率實在是底,還不如葷油實在,所以先前花想容做口脂和九家合作的作坊做香皂用的都是葷油——因此,天天都有油渣分給做工的榮國府下人和作坊雇工吃,一開始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噴噴香,後來麼,再噴香的油渣也頂不住每日頓頓中午吃呀,寶玉也擔心這麼下去,府裡西北角的下人和城北的雇工要得高血脂了。然後賈璉精明,與得意居的老板談了一次,往後,大部分油渣都被拉去得意居做成油渣大包子,摻了豆腐和白菜,才賣一文錢一個。
得意居另辟的小門專售油渣大包子,生意是好的不得了,雖然賺頭小,但是頂不住銷量大呀,何況贏得了口碑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兒。
生活不那麼寬裕的人家想要吃點葷腥又買不起肉的,就去得意居吧!那裡有香噴噴熱乎乎軟綿綿的大包子,餡兒是豬油渣、羊油渣,酥軟油香,咬一口滿足得叫人想要眯起眼睛!
…………………………
不管是花想容開拓新品,還是香皂銷售熱火朝天,或者是得意居的包子稱霸京城,目前都與寶玉沒什麼關係了。
十六皇子在皇後娘娘一周年後,總算是偶爾出門子了——這還是老皇帝都看不下眼小兒子哀傷至此,硬是叫他出宮散散心去。
出了宮,走啊走,就到了榮國府側門。
想到當初第一次來的時候碰到那樣規矩不嚴的下人,自己還氣的半死,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過當初走背運的十六皇子今日叫初一再去扣門,這一回的門子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初一遞過去的賞錢還被他推拒了,然後如今的蘇北郡王得了的信息是他的小夥伴寶二爺這幾天白日裡都不在家,去碼頭接人了。
接的人是誰?眾位看官並沒有猜錯,正是——揚州來的林妹妹。
今年三月裡,那小表妹林黛玉就出了孝期,賈母是一封一封地去信催促姑爺林如海,叫他把自己親親寶貝外孫女送來京城——畢竟黛玉長到這麼大,賈母還沒見過她一次哩!
先前林如海有所顧慮,許是覺得自己身為父親尚在世呢,哪裡好叫女兒去外祖家久住,不過最近林姑父許是想通了,又或者是被賈母連環書信給催怕了,終於答應過了中秋送黛玉進京住一陣子。亦或者是有什麼彆的隱情,此不贅述。反正最終結果就是林如海終於答應將女兒送來京城外祖家住一陣子了。
算算日子,林妹妹這幾日便也要到了,寶玉無事一身輕,忙裡得閒,在碼頭附近的茶館子裡喝喝茶、聽聽曲兒,順便差家丁九十去碼頭候著,今兒可不就是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