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所以太初三十九年的新年,榮國府是氣氛詭譎。

一點兒新年新氣象的樣子都沒有,主子們愁著分家之後怎麼分的產業,下人們愁著怎麼樣奔一個更好的前程……端是紛紛擾擾,幸好從前定下的規矩是有條理的,闔府運轉才沒受影響。

正月初五晚,賈母叫來兩房男丁(照例和庶出的賈環沒什麼關係),她叫鴛鴦把放著古方的匣子拿出來,從中抽出了口脂和香皂的方子,便是還剩下六張,然後將剩下的六張依次裝進一模一樣的信函裡,將其打亂:“老大,庫房你也底朝天對過一遍了,到底我或者寶玉有沒有藏私你現在明白了?如今你先來挑,不是我說偏心麼?不是擔心寶玉先挑會挑走更得用的麼?如今大家都瞧不見,每一房三張,公平了吧?”

公平!公平!對於賈赦來說這簡直就是喜從天降啊!他早先才放心了老太太有沒有藏私這件事兒,就又開始擔心老太太將偏心貫徹到底,叫二房的人先挑方子呢,那老二豈不是占著寶玉認識的便利將更賺錢的先挑走了?(雖寶玉宣稱自己近來並沒有琢磨透第三張方子,但是賈赦是不是太信的,總覺得舉一反三定是不難吧。所以寶玉肯定藏拙了。)

現在大家都瞧不見,又是自己先動手,那麼是再好不過了。

賈赦正欲動手先拿呢,就被賈母喊了停。

也許是因為幸福來得太過容易了,所以被賈母喊停的賈赦才覺得是肉戲要來了:我就說老祖宗不會這麼便宜我的,果然有後招。

於是他焦急地搓搓手:“老祖宗還有什麼吩咐?”

“確實是有的。明日才是分家的正日子,但是為免方子一事泄露出去,給咱們府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才悄悄在今晚把這事兒給辦了,但凡以後叫我知道誰的嘴巴不牢,讓外人知道了其中事體,就去金陵老家給先祖們守孝吧。”賈母喝了一口茶,茶杯輕輕放在桌麵上的聲音都是一清二楚的,可見此刻榮國府幾個男丁們是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然後賈母又說:“我的私房不分、祭田不分、族田不分、其餘莊子、鋪子、庫房裡的東西分作十份,大房五份,二房三份,剩下兩份我拿著,等我百年之後再兩房各一份。你們有意見沒有?”

賈赦一算:那麼公中的財物自己這邊可以分到六成,雖然比彆家嫡長子拿到七成或者八成更甚至於九成的要少一些,但是畢竟賈赦自己原來被關愛得少了,現在能拿到大頭竟然也有受寵若驚之感——原先他還以為自己除了爵位什麼都落不著呢。於是他點點頭。

賈政自詡為文化人,更加恥於談家財的,遂也沒有意見。

“那咱們再說說住的地方,榮禧堂已經封起來了,咱們便以此為界限,東邊是老二家的、西邊是老大家的,年後解凍了就動工,把前院兒老二和寶玉的書房挪東邊去,老大的院子建起來;日後寶玉、蘭哥兒成家,便往東北那邊擴,老婆子我還沒死,便先占著西邊的榮慶堂,等日後老婆子我去了,再說罷。”

這一點,眾人也沒什麼意見。

於是賈母終於說到肉戲了:“這口脂和香皂的方子,一個本是女眷的出息,一個本是公中的出息。現在女眷們中,你們媳婦兒的分紅每個月花想容照舊會送去,三個丫頭的,由我先保管,日後出門子的時候當做她們的私房錢;那香皂的股,就當時我這個老婆子的養老錢,你們有意見沒有?這樣分了家,日後各房嫁娶自主,便也沒有公賬一說了。”

其實賈赦還是有點意見的,因為他不知道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琢磨出一張方子的內容呢,但是轉念一想,從前沒有香皂方子貼補的時候,府裡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麼?再考慮到現在二房日後三丫頭要嫁人、寶玉要娶妻、再過兩年就到了環哥兒、蘭哥兒、苒哥兒、大姐兒……而自己這邊隻有二丫頭,要等巧姐兒出嫁還得十多年,怎麼算,分家之後都沒虧……於是賈赦也沒有意見了。

賈母點點頭:“明天族長、族老過來,那便按照這個分吧。珠哥兒,你把契立起來,老大老二簽完字之後,便開始分方子吧。”

賈珠看了長輩們一眼,然後老老實實把方才老祖宗說的分割方式都寫下來——有關方子的內容除外,一式三份,刷刷就寫好了,然後交給兩位老爺簽字畫押。

賈赦和賈政簽好了字,三份契書就放在桌子上。

然後賈母點頭,將六個信封拿了出來。

於是賈赦終於可以去挑心心念念的方子了,他恨不得朝自己的手心多哈幾口氣,好借點好運道,叫自己拿到能發大財的方子。

等他千般萬般糾結地挑走了第一信封,賈政看了眼寶玉,寶玉恭敬地說:“老爺請。”

於是賈政滿意地摸了摸胡須,麵上是淡然實則心裡頭也在擂鼓,最後也是慎重拿起一個信封。

……

如此交錯三回,賈赦把到手的信封一一拆開,親眼看見、確認了是從前見過的那幾張,然後問賈母討要了一個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寶玉的眼神有多好——要多好有多好,瞥了一眼就看清楚了,賈赦拿去的是香水(沒錯就是第一回他不死心拿去研究了很久都沒出結果的香水的做法)、葡萄酒的釀造法子、黴豆腐的做法;那麼自己便宜爹抽到的就應當是蒸餾酒的做法、十三香配方和鬆花蛋的做法。畢竟當初造假是自己一手操作的,選了些無關痛癢的快速消費品類,能賺錢,也能滿足口腹之欲。

【恩,都還挺平均的。隻是不知道賈赦那邊能不能琢磨出來黴豆腐?拿來過白粥滋味甚好!】寶玉在心裡偷笑一聲,當然姿態還是一本正經地低頭模樣。

次日,賈珍及賈氏一族的族老來了,先是例行地勸說,然後發現榮國府的人似乎都已經認命了,賈珍在心裡頭嘀咕一句:幸好自己府裡沒有這樣一個說一不二的老太太,不然一座鎮山太歲壓在頭上,日子可怎麼過是好。

然後族老和賈珍設想過的一些分家時候撕逼的環節並沒有在榮國府出現,大房和二房好似早就商量好了一樣,很快就談妥了其中細節,均分了家產並抽拈鬮取份,一點疑義都沒有,就連契書都拿出來了——還是簽過字的!

太初三十九年正月初六,榮國府分家。

破土動工的事兒要等到出了正月,不然不吉利。監工的最佳人選就是二老爺賈政了,畢竟他先前替蘇北郡王蓋的王府是儘心儘力,如今再蓋房子也是駕輕就熟的,簡單!

家是分了,後頭的事情才叫多呢,分到兩房手裡的財產得清點吧?公中的賬目得交接吧?兩房的下人得分派吧?

便是在這樣忙忙碌碌之間,老孫頭來求見寶二爺了。

一更聽到門子說自己爺爺來了,唬了一大跳:老爺子平日不出門啊,因為他暈車。暈牛車、驢車、馬車……反正隻要是靠軲轆往前走的他都暈。花田莊子距離榮國府好幾十裡地呢,他可是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走來的。

從天亮走到天黑,叫徒孫趕著驢車在旁邊慢悠悠地走,徒孫忐忑不已:“師爺爺,您不上來,我坐得不安慰啊!”

老孫頭一擺手:“不行,我上去就得吐。你趕車穩當點就是了,不要磕壞我的花!”

到了榮國府,都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寶玉也知道老孫頭暈車,一聽一更說他爺爺從花田莊子走了大半天進城來找自己,先不管是什麼事兒,就叫錢嬤嬤去辦一桌飯菜來。

老孫頭叫徒孫小心翼翼一路趕車送來的,是兩盆牡丹。

人家富貴花,也有祝賀升官用此花的。

此時開花,必定是臘月之前就開始培育了。老孫頭說:“我見到寶二爺您做了抽水機就知道,您啊,是天上的鷹,彆人再怎麼說您,您也隻是在地上歇歇腳,等到您要飛的時候,那些蠢雞蠢鴨就該傻眼了。老孫頭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隻有一手養花的技術,送您兩盆牡丹,祝您前程似錦。”

老人家的智慧總是簡單而樸實,或許更多的是依靠人生的閱曆來判斷的。

寶玉抱過兩盆花,也不管花盆上的泥土是否會弄臟寸金寸縷的緙絲袍子,點了點頭:“您有心了。這份禮物,我很歡喜。”至多也隻能這偶爾用一句敬語,不然就是亂了規矩,對方也承受不起。

老孫頭笑眯了眼睛:“可使不得。我那個不成器的麼妹兒就交給您啦,雖然他腦子不好使,但是有一點是好的,誠實,您有什麼事兒吩咐給他做,他必是不敢偷懶的。”

一更忽然覺得眼睛酸酸的——他以為,他以為自己爺爺平日隻愛種花,根本就不喜歡自己,沒想到他今日來了,卻還特意和寶二爺說了這番話。

“老孫,我此去江蘇,花田莊子的事兒就全憑你了,太太那裡應當是不會對你們多加插手的,外頭的事兒我托付給了璉二哥。如有什麼……叫人寫信給我。不要意氣用事。”雖然後來拈鬮的時候花田莊子還是分到了二房,但是一些場麵上的事情還是得托付給賈璉,畢竟賈政和賈珠都是官身,不好出麵處理庶務,而王氏、李紈又是內宅婦人,對對賬是可以的,彆的卻……然後前日賈璉與寶玉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會替他照顧好莊子的。

可是以後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因此寶玉給老孫頭先打了預防針。

老孫頭聽明白了:“寶二爺您放心,莊子的進進出出都有我看著呢,若是又什麼萬一,大不了老孫頭我帶著徒弟們去江蘇找你,聽說南邊冬天滴水不結冰,更加適合種花哩!”

一更忍不住插了一句:“阿爺,您說的是更南邊,蘇北的冬天還是結冰的。”

“就你能?你知道的多!”老孫頭拿手指賞了小孫子一個‘毛栗子’吃吃。

一更捂著腦門子,覺得也不那麼傷感了。阿爺還是那個牛氣哄哄臭脾氣的阿爺,要是沒有遇到寶二爺,恐怕現在也就是在家裡的炕頭抽抽旱煙、罵罵人、發發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活力更新榜,一周兩萬一的字數要求,感覺自己三天就可以乾完了……喂,多珍惜我一點哦。

今天上午去外貿公司倉庫交貨了,凍成狗,整個白天都是懵的,頭疼,可能感冒了。我覺得我特麼就不能穿好看的!女神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穿得少不感冒的?我今兒是大衣和薄的連褲襪,覺得腳丫子變冰塊了。後來想想,女神都有空調吧,我這個苦逼的小販沒空調活該凍死吧。

傍晚下班打算先睡一覺再起來吃飯然後碼字……反正整個人很暴躁,也不想說話,就想發脾氣。

一個人完全忙不過來,招人也招不到,估計是年輕人都嫌棄工資低吧。我很想去一個安靜溫暖的房間呆著,不要有老外過來,不要有電話響起,給我點吃的,給我網絡我就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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