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2)

昏迷四天, 縱使有平安日日給老皇帝喂參湯吊著一口氣, 老皇帝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了,原本就是快到古稀的年紀, 這麼一折騰,竟然是滿臉的死氣。

“你的意思是, 父皇要放血才能醒過來?”十六追問沈千針。

事關重大,沈千針可不敢打包票:“不是單純地放血,是換血。這幾日, 我和太醫院禦醫們試了無數次, 基本確診這疑似十日醉的毒素是藏於血液中的。”

很是難得,沈千針居然是好好說話的。

毒溶於血,怎麼解毒?自然是放血。

可是險就險在,這毒素已經汙了老皇帝全部血液, 除非把血放完,否則無法痊愈。

血放完不就成了乾屍?即便太子心中萬分讚同這個提議, 但是僅存的理智還是阻止他一個人拍板下決定如何救治父皇這件事的。

眼見十六現在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民間都風頭正盛,乾脆叫人慫恿他來拿主意, 未必不是一個轉移風險的法子。

若是成了, 則是天佑父皇;若是不成, 則是十六的責任。

因此, 太子對太子妃給十六進宮行方便的事情隻做不知,心裡卻巴不得小十六馬上就答應沈千針等人的這提議。

“那換血是又該如何做?可是找一健康之人,將那人的血液換給父皇?”換血二字很容易理解,但是所代表的卻是聞所未聞的解毒方式。

沈千針早年在民間行醫的時候, 也曾想過輸血這個法子,雖不是為了解毒,而是為了救治外傷大出血的傷者,但是很可惜,這年頭講究的血氣即是精氣、元氣,莫說是同宗同族的親人,即便是親父親子之間,都舍不得為對方獻血。

沈千針自前幾年寶玉給他科普過外科手術以及人類的血液還分型號之後,可是逮著機會就想上手試試。到如今,縫合術在山旮旯悄悄找屍/體試了好幾次,去年又拿小黃和一更等等試了手;至於輸血之類的,還停在理論階段。

【不過想來,現在躺著的是一國之君,總能找到圖謀富貴的供血者的,再不濟,死牢裡恁多人呢,總有幾個適合陛下的血型。】

這件事,十六一個人也做不了主,但是他在聞訊趕來乾清宮的醇親王、太子、三位閣老麵前一力讚同給皇帝換血——畢竟,給父皇換血是九死一生,不換卻是十死無生了。

這,正中太子的意。

在沈千針提出血源可由死牢中的犯人身上抽取的時候,太子又否了從死牢裡找人的建議,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天家血統豈容罪大惡極、窮凶極惡之徒玷汙?若是父皇有知,定然也不願意接受他們的血。”

這就是說,還得找“祖上清白、政/審過關”的血/源了。

十六看著眾人磨磨唧唧就出火——父皇這都昏迷這麼多天了,就算是個壯漢,也頂不住這樣不吃不喝的,莫說是還剩下六天,恐怕再三四天,父皇就得駕崩了。

於是他一個熱血上頭,擼起袖子說用自己的吧,被醇親王和沈千針製止了。一說宗室中還有不少青壯年可用;二說換血也不是這頭割破往那頭送這麼簡單的,還需要準備很多事宜。

這都第四天晚上了,可把十六急個好歹。

誰知道,第二日朝會的時候,陳閣老直接把沈千針的治療方式給說出來了,又似是而非地添了幾句:“若是血親,則事半功倍矣。”

蔡大人還在那裡回憶呢:昨天沈千針有說了這最後一句?

就見以陳閣老為首的一係官員紛紛附和,大有要替在郡王府‘麵壁思過’的吳郡王主動邀了這個將功贖罪的好任務的意思。哦,也沒漏了走狗屎運的粵北郡王。至於病秧子晉北郡王,大家不太敢開口說他,就怕他抽不多少血就先去了……

其餘人能說什麼呢?

難道說這是太子殿下看自己活蹦亂跳的弟弟們不順眼,還沒繼承大統就想未雨綢繆了?

誰敢說?嫌命長!

有人散朝之後,沒忍住悄悄將這事兒說了幾句嘴,傳到閒賦在家的李晏耳朵裡,李晏吹胡子瞪眼痛斥一番太子其心可誅,叫守在他書房外頭的小子聽了個全。

到了午後,呆著府裡‘反省’的十六也聽說了這事兒。

自願獻血和被迫獻血是完全不同的,十六聽聞這事兒,心下一陣發涼:皇兄竟然是越發叫人覺得心寒了……

【罷了罷了,總歸是為了救父皇。】

…………………………

許貴妃派出去的死士到底是還沒找到下藥的機會。

第一,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整個京城都戒嚴了,再有形跡可疑的人,隻要被揭發,直接送進牢裡再查是否抓錯,端是不肯放過一個可疑人物。

第二,京城戒嚴,皇宮和各王府隻有更嚴的道理。現在人人自危,生怕漏網之魚來尋事體,倒是讓平時疏篩子似的東宮也嚴密起來了。

第三,則是因為十日醉量少,未有十足的把握,不敢隨意浪費了這僅剩的三人份□□。

許環環其實一直是很有耐心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第一個兒子死了之後開始不動聲色地收集十日醉的原料:石榴皮、櫻桃籽、苦杏仁、石斛根、雪蓮葉、蜂尾針、蟾蜍血、白蛇蛻、虎牙髓……可惜缺了貓熊屎,隻能用棕熊屎代替。

【若是當初再跟著寧姑娘一陣子,我許是能學到更多東西……】又或者是,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後麵這一點,許環環不願去設想。

因為時至今日,她完全不後悔從前的選擇,人往高處走,自己想要活得好一點,有什麼錯?

而另一邊,育嬰堂的胡嬤嬤聽聞太子想要迫害僅存的幾位手足之時,喃喃自語:“沈家小子還不算太笨。現在就差最後一步。徐業,該你出場了。”

最後一步,就在今晚。

…………………………

誰也不知道為何太子殿下忽然在傍晚邊就發起狂來。

彼時,皇太孫帶著門人求見太子。太子在談事情的時候慣來不喜歡彆人在旁伺候的——大約也是擔心隔牆有耳吧。想來,很多達官貴人都有這個習慣。

誰也沒料到,偏偏是這樣一個習慣釀成了驚天慘案。

原來,太子竟然有失心瘋!發作起來六親不認,居然提劍追砍自己嫡親兒子。

皇太孫帶著的門人徐業也算是忠心,舍身給主子擋劍,但是他本就是一屆文人,手無縛雞之力,而發了狂的人原本就有一股蠻力,隻見太子一腳踹開徐業,獰笑著就追著皇太孫出了書房。

太子書房附近伺候的人都聽見了。

聽見了太子自稱“朕”,還對著皇太孫叫囂“父皇您該死就快點死吧,我會叫小十六下去陪您的,反正您也隻偏疼他。”“父皇我做了這麼多年太子,已經等不住啦!”

是了,皇太孫水修遠和今上年輕時候的模樣極為相似,這也是東宮搖搖欲墜幾次又能重新站穩的原因——先有皇後未死之前的寰轉,也有皇帝後來的移情。

一時間,聽見太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的眾宮人真是覺得眼前一黑。他們知道不論太子這回是發什麼瘋,完事之後,他們這些宮人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又有皇太孫水修遠的政/治素養太高了,在聽聞他父王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居然條件反射就去瞪視周圍的宮人想要封口,渾然忘記了自己正在被追殺。

最後就是因為這麼一猶豫,慘案發生——太子揮劍將他嫡親兒子刺了個對穿。

之後,太子又將劍從皇太孫身上□□,滴滴答著鮮血指著周圍的宮人,叫人喊他“萬歲”。

一群太監、宮女如鵪鶉一般,畏畏縮縮地跪下呼萬歲。

這一出鬨劇是太子妃曹氏帶著禁衛過來製止的,這個時候,堂堂一國儲君,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齷齪不堪,一點從前風度翩翩的樣子都沒有了,叫人不得不感慨這越是光鮮的人呐,越是心裡頭藏著戾氣。

也是太子妃親手搬起花園的一盆綠植,直接從背後給了太子一下,禁衛才有膽子上去製服太子殿下,至於那倒黴的宮女,如何淒慘,難以用言語描述。倒是暗合了從前隱隱約約的小道消息,說東宮秦側妃的家人經常出去采買小丫鬟,還專門要年紀嫩的那種。

之前隻是風傳,現在倒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了……

所見之禁衛莫不在心裡唾罵一句:禽/獸。

再後來。

太子妃涕淚橫飛地抱著皇太孫的身子,叫人去請沈千針。

“母妃,我……”我不明白、不甘心、我怕我會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修遠不怕,沈千針馬上就來了,你一定會沒事的。”

但是水修遠沒有一更的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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