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薛蟠來說, 他是不太懂寶玉的審美,整天不是青色就是藍色一點兒也不喜慶!一點兒也不朝氣!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的寶玉不隻是自己表弟而已, 他還是正三品的參將呢,邀自己喝酒, 客隨主便,怎麼說也得按照人家喜好來的。
薛蟠聽從母親和妹妹的意見, 穿戴樸素,忍痛舍棄了他最愛的金燦燦亮閃閃鑲紅藍寶石束發冠,改為和田玉的。
一身天青色玉如雲紋長衫,洗去一臉脂粉, 略壯的身軀,因為沒辦法終於過度而沒有青黑眼圈的薛蟠其實還是挺有賣相的。
至少薛姨媽就暗暗下了決心, 以後給自己兒子的衣裳多添置點素淡的顏色。
臨出門前, 薛蟠還咕噥一聲:“寶玉表弟愛穿得素也就算了,怎麼還不喜歡敷粉呢?敷一敷, 唇紅齒白,多好看啊。”沒搽粉就出門感覺好奇怪啊!╮(╯▽╰)╭
寶玉送來的帖子寫的是戌時玄武湖邊的小舟見。
自從坊間傳說得意居裡頭有旁門左道,包間被人監聽得尤其多之後,京城裡越來越流行談事情去湖上劃一小舟了, 隱秘!
當然,再加上夏夜裡還有原本就愛來玄武湖的畫舫上聽聽小曲兒的浪蕩公子,今年的玄武湖,格外熱鬨……反正薛蟠一路過來, 同好幾個狐朋狗友打了罩麵,叫一眾紈絝驚掉了眼珠子,這穿著、這打扮:“薛大你今天是要來相看人家麼?”“喂,哪家姑娘這麼倒黴啊!”
天色昏暗,後一句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叫呆霸王當場就黑了臉:“去去去,起開點,彆擠得我一身汗。”
能和薛蟠玩到一塊兒的,也沒啥位高權重的子弟,具是些京中不入流的,都指著薛蟠做冤大頭出錢,才帶他到處耍。耍了這麼多年,多多少少都猜到一點:這呆霸王,怕是雄風不振呢……故而這些個末流紈絝,從沒考慮過要自己嫡親姐妹嫁入薛家,好長長久久花呆霸王的錢財。至於庶出?彆提了,上回那誰誰誰說了一嘴巴,還被呆霸王嫌棄了呢。
很是了解薛蟠脾性的幾人,哄了薛蟠幾句,就叫他忘記了剛才那句姑娘家倒黴不倒黴的話。然後,另有一瞧著頗為斯文俊秀的男子又旁敲側擊地打聽,薛兄這是要乾嘛去。
薛蟠這種城府為零的人,不幾個回合,就把老底抖出來了:“我表弟邀我喝酒呢。”
“你表弟?可是今科武狀元的那個表弟?”
“對啊,就是他嘍。”薛蟠與有榮焉地點點頭。
“薛大,你看吧。咱們也這麼熟了,哥哥平時有事求你沒有?”斯文男眼珠子一轉,開始打感情牌了。
薛蟠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有啊,上回你要包小桃紅過夜,說沒帶夠銀錢,問我借了一百兩。現在還沒還我呢。”
“……”斯文男被噎個半死,聽到身後噗嗤噗嗤的笑聲,隻覺得這天沒法聊了!然後他回頭瞪了一眼其餘三人,又轉頭給薛蟠/灌/迷/魂湯。
當然,到了最後,被吹捧得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的薛蟠腦子一熱,不顧旁邊小廝拉他袖子的舉動,拍著胸脯大包大攬:“上回沒看清楚武狀元遊街?行,今個兒跟我一塊兒去,讓你們瞧個夠。我和你們說啊,我這個表弟從小就厲害……”
一路聽著薛蟠吹噓自己同他那個當了參將的表弟有多熟稔,站在他左右的四個人相互使著眼色:【看他把牛皮吹的,要真這麼熟,怎麼前幾年都不喊賈瑛出來耍?】不過現在還沒過完河呢,可不能把呆霸王這座橋給拆了。遂幾個紈絝都是一臉崇拜地看著薛蟠,好似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是他薛蟠而不是他表弟。
薛蟠一路被虛榮之情衝昏了頭腦,等到了玄武湖邊寶玉表弟約好的船號旁,看到守在那兒的三更和四更,理智才被找回來了:壞了,我這樣帶著一群人來,會不會叫寶玉表弟不高興啊?
可是一眾人已經到了船前,再打退堂鼓,已經來不及了。又有那斯文青年湊上來就和三更、四更打招呼:“兩位小哥等得辛苦哇。”
一邊說,一邊就給三更、四更塞銀子。
三更、四更麵麵相覷:【難道薛大爺未卜先知,這是找一群人壯膽麼?感覺怎麼像是來看西洋景的呢?要不要放進去啊?】
便聽聞船艙內一個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男聲:“來者是客,三更、四更,請客人進來。”
寶玉包的船乃是中號,裡頭隻坐了他和如今還需假裝行動不太利索的賈璉,倒是還塞得下不請自來的四五個小夥子,不過他們身邊跟著的小廝、家丁就不能上去了。
【上什麼上,馬上爺就要和今科武狀元一起喝酒了,哪裡還會比船艙裡更安全!】
紈絝四人和賈璉也不是沒見過,遂七人相互見禮。這期間,薛蟠給寶玉介紹四位來人姓甚名誰,寶玉隻是頷首示意,倒是叫薛蟠咋舌:幾日不見,寶玉的官威越發大了啊!
然而那四個不請自來的紈絝卻最吃這一套,前一陣子還隨大流吃多了黃湯吹牛皮,說要套麻袋揍賈瑛呢,現在見到本人了,愣是一個屁都不敢放。
他們也不知道為啥,自己的腿肚子就抖得慌,明明賈瑛隻是先皺眉後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