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行商大多都結伴往西北趕路,縱然嚴寒也無懼。
而瓦剌那邊,瓦剌王因為到了大黴遇到兒子試圖謀反的事兒,開始痛定思痛,打算好好培養大兒子,先給脫歡定下了和碩特部首領的嫡出女兒——就是好顏色的那一位,咳咳,雖然作風有點不羈,不過是個大助力啊!
在大明人手裡吃過苦頭丟過人,也被大明人救過命的脫歡娶了老婆,被管得死死的,再不能親近女奴,悲憤之下,想快點似的榷場附近的部落多一些,以便借口巡視去咳咳打野位。
遂脫歡萬分積極,收了定錢,趕在冬天的風雪之前,在他擴大了不少麵積的草場部落裡頭,收了好一批羊,又按照大明那邊的要求宰殺了,皮毛肉分離給送過去。附近幾個小部落的人高興得不得了——羊血和下水都可以留下來自己吃!誰說草原人頓頓都吃牛羊肉的?這些牲口們都是冬天活命的依仗,是整個部落的財富,再難熬的嚴冬,也要留下種牛/羊/馬和育齡母牲畜,為來年春天的繁衍做準備。
西寧馬那邊的鹹水湖曬鹽已經成了,雖然不比海邊灘塗曬鹽,但是對於西寧馬家人來說,也已經是卓有成效了,一擔一擔的湖鹽出來,絕大部分交給朝廷的,另還有從林大人出購得的平價鹽引再從官府購鹽——聽上去西寧馬家挺吃虧不是?但這是彆人家羨慕都羨慕不來的餡餅!更不要提大家心知肚明,西寧馬家可適度私下一些曬鹽,隻要不過分,朝廷並不會追究。(關於此,朝廷中人一開始是不答應的,後來看過賈總兵日誌,又結合當地州府縣誌,確認了鹹水湖也是有限的,才鬆了口。若不然沒這個足夠豐厚的餌,西寧馬家才不會如此配合!)
等到京城來了人,得了林如海示意的托兒那一廂又雇傭了當地被壓迫了二十幾年的哈密鄉下的老百姓們去邊界醃製肉類,給報酬的那種,一開始隻有一些從祁連山上下來的那些士兵的家眷敢去,畢竟她們的親人都在此巡邏。
也是巧了,因為這些軍屬們大多是女性,極少部分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兒,後來有膽大的當地百姓也來報名,是個寡婦,三十來歲,大兒子二兒子都沒養活,男人前年也沒了,就剩下一個小女兒跟著,實在走投無路,見村裡人有心動卻不敢去的,所幸咬咬牙說自己去給鄉親們探探路,帶著五六歲的小女兒去應征,被帶著懵裡懵懂地檢查了指甲、皮膚等等,聽得一個大嬸說:“挺乾淨的,留下。”寡婦有點不安,也有點激動。她很順利就留下了,一整天都用鹽巴搓羊腿羊排,雖然是生的,可是看著也叫人眼饞,丁點大的女兒乖巧坐在一旁,看到媽媽鹽罐子快空了,抱著空罐子去大嬸那裡再要。
到了中午,寡婦看到身邊的婦女們都停手了,拿毛刷子把手上的鹽巴刷下去,還招呼她一起:“新來的,走,吃午飯去。”
午飯?
寡婦可不敢應下。窮人家一天兩頓是常態,寡婦自己已經一天隻吃一頓很久了。
領頭的大嬸一拍巴掌:“嘿,看我忘了說,來這裡做活,包中飯的……你女兒是沒有飯食領的。”大嬸特意講了一句,就怕以後周圍來做活的把家裡老老小小都帶來。
寡婦連連點頭:“我曉得,我曉得,有我一份已經是東家仁義了。”實則心裡盤算著,不管中飯是什麼,從自己嘴裡省一點出來,女兒也就餓不著了,來這裡做活,真是太好了!
不一會兒,她跟著婦女們一起往香味傳來的地方走去,領到了一碗羊肉湯,一個雜麵餅子,寡婦端著湯,都不必伸手牽女兒,小女娃娃就聳著鼻子跟著親娘身後走。
雖然羊肉湯裡全是羊肉碎碎,是運送過來的羊肉的邊角,但是那可是肉!加上蘿卜塊燉了湯,撒點薑,噴香!
雖然雜麵餅子是陳麵,乾吃拉喉嚨,但是捏碎了泡進湯裡,唏哩呼嚕就能喝下一大碗!
寡婦自己先吃了一半,恰此時湯也不那麼滾燙了,把大海碗遞給女兒,小女娃娃看了看碗裡的分量,小聲說:“娘,你先吃。”
“娘吃飽了,小丫吃吧。”
小女娃娃又看了看碗裡,然後埋頭就喝,喝到肚皮滾圓,戀戀不舍地舔了舔碗,抬頭說:“娘,肉湯真好喝。”
那寡婦第一天結束之後,還領到一貝殼的油脂和三匙鹽!
領頭的大嬸說,油脂是擦手的,不然萬一乾裂了,做活計就像上刑,鹽則是今天的工錢。
寡婦捏著手裡的東西,心底開始有一個念頭:這東家可千萬要長命百歲長長久久地在這兒雇人才好!這樣自己就能養活小丫了。
哈密附近鄉下一寡婦帶著女兒去做活不僅有中飯吃還有鹽可以領的消息像長者翅膀一樣傳開了,後來的人中,有真心來謀生計的,也不不乏手腳不乾淨的,不過後者被抓了三四個典型之後,直接送官重罰,這股子刁民風氣就被刹住了,人人都曉得,東家心善,但是不是吃素的。
陰乾十多天之後,一批一批的臘羊肉開始往東邊運,而購買這些羊肉的薛家,也成為哈密榷場上有所斬獲的第一家商號。
薛家商隊中,除了賬房,其餘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老掌櫃倒是想來,可惜身體不允許,硬是走了半路,在太原府吃不消了,之後老掌櫃隻能對賬房叮囑:“去了西北,一切聽林大人的管事安排,切莫衝動行事。”
賬房很聽話,將老掌櫃的吩咐記得牢牢的,雖然不知道置辦莊子乾什麼,但是西北地廣人稀,買的不是田地,又在邊境,便宜得不像話,不比京城郊外之十一……那就買!然後收羊毛、買肉、買鹽、雇人……乾乾乾,林大人府上的管事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乾!前後也花不了幾千兩銀子。
【大爺囑咐過了,兩萬兩以內隨便花!】
西北那邊因為榷場的開設,整個冬天都陷入一種狂熱的氣氛中。
有官道路好走,河西走廊沒強人;有榷場有倉庫,貨物來了可互通有無;雖然有官牙定價收稅,利潤不比走/私大,但是安全啊!不用擔心被謀財害命!
因此,西北喜信連連,隻兩個多月,就收了五萬貫的稅費!
這還隻是兩個月!這還隻有瓦剌而已!
想想明年整一年十二個月,蠢蠢欲動的亦力把裡、死鴨子嘴硬的韃靼……保守估計四五十萬貫不是夢!一貫千錢即一兩,那就是白銀四五十萬兩啊!
戶部錢尚書的眼睛都要變成孔方兄了,在陛下提議褒獎林如海等人的時候,他第一個跳出來支持,比起要避嫌的寶玉,不知道積極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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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中,陛下又有褒獎與林如海,不過念著路途遙遠,什麼太湖石雨花石之類的都直接賜進了京城林府,送去西北的,隻是賞賜的單子而已——這倒不是十六摳門,而是貼心了,據說林如海喜歡這些風雅的物件,再說了,這些奇石價值也不便宜!
十六悄悄與寶玉說:【沒事,我不喜歡石頭,那玩意兒不頂吃喝,是父皇私庫裡留下的,賞人正好。】
也是一如既往地耿直。
最近,王氏最近心裡很不得勁,寶玉都回來快四個月了,怎麼黛玉還是沒有喜信?
但是年底事兒忙,她不敢去作妖,就怕從婆母那裡討來的差事又被大兒媳拿走了,遂打算過了元宵再提此事——【天底下哪裡還有我這麼寬厚的婆母!】
王氏自己捧了自己一把,暫時壓下了為難小兒媳的念頭,開始專心考慮在年節中露一手,撈回點管家權的事宜。
某日,李紈來同婆母商量給各家送年節禮之事,便成了王氏發作的一個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