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七月下旬, 原就在關外就職的吳鈞首先到了冰城報道,三十多歲的年紀, 能升為一省副將, 足可以當得起一句年輕有為——當然, 和一路逆天開了掛的寶玉是不能比。
吳鈞和他弟弟吳鈺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吳鈺是嫡次子, 從小又天資聰穎、骨骼清奇、學武也很有天賦, 所以被家裡人寵得有幾分天真, 而吳鈞是嫡長子, 坦白說,天賦並不如弟弟,但是這麼多年能夠兄友弟恭而不生出嫉妒的心思, 這一點就說明他的人品還是過得去的。
經曆磨煉之後,吳鈞性子就更是沉穩多了——不然當年也不能在先皇的乾清宮當差。
說起來,寶玉和吳鈞也不是第一回見麵了, 但是兩人對從前初次見麵的情景都閉口不提——畢竟那是乾清宮被逼宮時候的事兒呢,並不值得回憶, 知情人都恨不得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裡。
兩人打了罩麵之後, 寶玉對吳鈞的觀感還不錯:眼神清明、言語磊落、行事利索, 若是真的表裡如一,想來日後共事也能合得來。
而吳鈞那邊,其實從那場不可說的逼宮之後, 對賈瑛就有幾分崇拜之情, 畢竟不是隨便一個武將能夠拉開三石弓隔著‘千軍萬馬’射中敵首而且極有分寸未直接取了對方性命的;再加上後來自家那個傻弟弟回家就愛說賈總兵怎麼樣, 賈總兵怎麼樣, 吳鈞對賈瑛是神往已久了。
兩人年紀都不大,吳鈞首先就沒有說什麼客套話,在行禮之後,便開始攀關係起來,從弟弟從前多受賈將軍照顧等等開始說,一下子就拉近了二人的距離。小半個時辰,可以說是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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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七八天,趕在七月最後一個休沐日之前,韓聰也到了。
“賈將軍彆來無恙!”韓聰年近五十,在武將中也算是年富力強的年紀,時隔多年再見賈瑛,不禁在心中感慨:半點不能想象,這是當初那個見了血都會忍不住轉頭的少年。
“韓副將一路辛苦,明日便是休沐,你先好好休息,明晚來我這兒吃頓便飯,我再與你引見其餘三位副將。”寶玉不管對方心裡怎麼想到,反正人已經來了,先好好招呼著。
“全憑賈將軍安排。”
一番照麵下來,寶玉令人帶他去冰城內的副將府休息。
韓聰的夫人也不是那種足不出戶的婦人,到了落腳處之後,便開始風風火火地令下人打掃房舍裡的浮塵。她眼見自家老爺麵色輕鬆,遂問到:“老爺這下心情可好?”
“尚可尚可。”畢竟今日賈瑛是足夠客氣,一點也沒有要給自己下馬威的意思,叫韓聰稍微安心了些。
“我就說麼,江蘇一地現在還在傳頌賈長史人品才乾一流,怎麼也不會是將私人恩怨置於大義之上的,分明就是大哥想太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韓夫人後半句沒有說。
“哎,畢竟當初兵部尚書的位置……罷了罷了,不提了。過幾日我去了黑省東,你在府裡要是閒的無事,可以去吳府多坐坐,總歸是一起後來的,也算有話說。”韓聰如是對自己夫人說。
韓夫人一扭身子:“我還要多去將軍府呢,你不知道,林夫人真真是個仙子一般的人物,見著她,我心裡就歡喜。”
韓聰大感頭疼:【自己這妻子,沒彆的愛好,就愛看美人兒。但是因為老夫少妻,兩人相差了十歲的年紀,這麼多年自己又是常駐軍中的,府裡一應事務全部是她辛辛苦苦地打理,自己平時也不忍苛責她,竟讓她這個‘小毛病’越發嚴重了。】
“你你你,可得悠著點,隻準看,千萬彆上手摸啊!”韓聰心裡想著:【這叫什麼事兒啊,彆人家都是夫人擔心老爺被外頭的鶯鶯燕燕晃花了眼,到了自己這裡,還得擔心自家夫人看到貌美女子,然後對之上下其手……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老爺放心,我一定克製住自己。”韓夫人不無遺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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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寶玉也回了後院,今個兒事已畢,便是早退一個時辰又何妨?總歸這時候上班也不打卡。
七月底,冰城還是有些熱的,不過比起京城的悶熱來說,這樣的夏日一點都不難熬,至少家裡兩個胖娃娃,誰都沒有長痱子。
“萌哥兒呢?”寶玉隨口問了一句。
“去玩水了,這個夏天一過,黑得像個小泥鰍。”黛玉剛說完,趴在榻上的芽哥兒就鸚鵡學舌地說了一遍:“小泥鰍。”壓根不知道自己趴著就好像一隻小烏龜一樣。
“誰是小泥鰍啊?”寶玉壞心地問。
芽哥兒眼珠子轉轉,想了想剛才爹爹和娘的對話,然後很肯定地說:“哥哥是小泥鰍!”
笑過了一番,黛玉叫奶嬤嬤抱芽哥兒下去了,小兒子現在處於聽到什麼都喜歡學的年紀,要是再鬨出當初萌哥兒那樣把他倆閨房中的話說出去的事情,可就尷尬了。
“明日還需玉兒費心,我打算宴請四位副將,也算是一塊兒給吳副將和韓副將的接風宴。”寶玉一邊喝著消暑茶,一邊說。
“吳副將是京城人,韓副將是江西人,應當喜辣……兩位夫人及所攜少爺姑娘也不知好什麼口,甜鹹都備,表哥看?”黛玉飛快就盤算開了,並且對兩位新來的副將府中情況一清二楚。
寶玉聽得微笑:“玉兒考慮得最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