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 萌哥兒回到榮國府, 自然又去老祖宗那裡把今日皇宮中發生的事情同老祖宗說了一遍。
賈母聽聞這些之後,終於更加放心了一些——想來也隻有是寶玉這個當爹的在關外能抗事兒,萌哥兒這個做兒子的, 才能在宮內受到優待。
恰此時, 鴛鴦道:“珠大奶奶來請安了。”
賈母點點頭,叫萌哥兒先去自己屋裡的碧紗櫥去複習功課,待會兒吃了晚飯再回前院。萌哥兒準備起身進去的時候與李紈打了個照麵,便也團手與大伯娘請安。
李紈敷衍地問了一兩句萌哥兒如今的學習情況,就想拉著萌哥兒再坐一會兒。老祖宗使了個眼色與身邊的大丫鬟, 鴛鴦便上前笑眯眯地與李紈道了個惱:“老太太方才還說, 萌哥兒要是今個兒課業不能完成, 回頭二老爺回來, 定是要責罰他的呢。”
李紈見鴛鴦麵上一團和氣, 但是阻攔自己的手卻半點不往後退,再抬頭見炕上坐著的老祖宗眯著眼睛打瞌睡, 顯然是不打算如自己的意,便略尷尬地說:“是我想的不周全 , 萌哥兒快快去看書吧。”
等鴛鴦帶萌哥兒往裡間去之後,李紈便忍不住微微往前湊了湊上半身:“老祖宗,孫媳婦想著, 蘭哥兒當初就是定親晚了, 現在都沒能有個一兒半女的, 如今苒哥兒也有十八了, 勉勉強強有個武舉人的身份也拿得出手,倒是很應該相看起來了,不然再拖下去,說不得比他哥哥成親還要晚。老祖宗您說……”
賈母看了李紈一眼,這一眼簡直要看到李紈心裡頭去,然後她不緊不慢地開口了:“武舉人怎麼了?蘭哥兒不也是說要壓一壓明年二月再去考會試?咱們榮國府的地位可是老國公爺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可不能和那些酸儒一樣,搞什麼重文輕武的,文舉人、武舉人,都是舉人,苒哥兒是和蘭哥兒一樣有出息的好孩子。依我這個老婆子看,苒哥兒明年秋天的武進士未必就不能成,再過一年也不過十九罷了,若是真考上了武進士,可以結親的人家又豈止是好了一星半點?所以,你也彆顧著想苒哥兒。爺們想要有一門好親事,主要還是得靠自己有本事。反而是大姐兒,今年也十五了,珠哥兒的品級不夠讓大姐兒去選秀女的,要是真去選了宮女,咱們這樣的人家倒是要成了笑話。我聽說,大房那邊都在替巧姐兒相看起來了,大姐兒還比巧姐兒大幾個月呢,你這個當娘的,倒是半點不操心?”
【當然不是不操心,這不是因為苒哥兒的事更急麼?】李紈還欲再說些什麼,想要叫老祖宗改了主意,但是賈母眼皮一抬,就對琥珀說:“去看看,二太太和五姑娘來了沒有。”
李紈著急啊:【老祖宗這話說的意思,不就是讓自己二兒子繼續在黑省呆著,讓寶玉調/教麼?可是黑省又是什麼太平地方?這都要鬨天花了!再不早點回來,萬一有個萬一,這不是要掏了自己的心肝麼?】
李紈的小心思,老祖宗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是,天底下就沒有得意時候沾了光,危險時候跑得快這麼好的事兒,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府裡的男兒想要有出息,就不能整天在後宅廝混,一定得吃苦!
【我的寶玉小時候吃了多少的苦啊,這才有今日的成就。怎麼我的孫兒能在黑省呆著,你這個做嫂子的,就隻想著自己的兒子。還想在這個節骨眼把苒哥兒叫回來?彆的不提,現在有多少人的眼睛盯著黑省呢,真是見識淺薄。】老祖宗平時是覺得李紈這個大孫媳婦還挺不錯的,至少比兒媳婦輩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都識大體,現在這麼看看,這人呐,心果然是偏的。老二家的再拿不出手,也是寶玉的親媽,今個兒也是操心大半天,還主動打發人去王家打聽消息,對比之下,這大孫媳婦行事就有些不厚道了……看來之後府裡的事,也不能讓珠哥兒家的一家獨大。
等到琥珀幫王氏和妍春打了簾子之後,李紈就閉口不提想要苒哥兒先回來這事兒了。
老祖宗慢悠悠地說:“今個兒倒是有個事要說,我看蘭哥兒媳婦進門也有些日子了,把蘭哥兒院子也是管的井井有條的,玉兒又常年在關外,府裡的事情全部壓給你大兒媳也不好,老二家的,當初因為妍春離不開你,所以讓你躲了幾年懶,現在,你還是出來操點兒心,好叫你大兒媳多點時間去辦正事。”
王氏一聽:機會來了啊!我被老祖宗閒置多年,被大兒媳架空多年,現在終於又有了掌家的機會!簡直就是時來運轉啊,要是寶玉一家子能夠平平安安早點回京,那就是十全十美了。
李紈麵上火辣辣的,雖然老祖宗給她留了麵子,沒把蘭哥兒媳婦喊來當著她兒媳婦的麵說這些,但是隻要有太太在,想來自己被分薄管家權這件事,不用過夜就可以闔府皆知了。可是,她沒有辦法反駁,因為這是長輩的意思,是整個府裡老祖宗的意思,遂她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還要微笑著謝過了老祖宗和太太體貼自己的好意。然後找個由頭說要去安排晚飯,先告退了。
等到李紈告退之後,王氏對著老祖宗翻來覆去用她比較匱乏的詞彙將賈母歌頌了好幾遍,把老祖宗惡心出一身雞皮疙瘩,連一旁八歲的妍春都聽不下去了:“太太午後的時候不是還在念叨說下個月是二哥哥生辰了,要給二哥哥做一身夏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