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 半真半假。
賈王史薛四大家族本就是互為姻親的,這裡頭, 開國之初,最顯赫的無疑是一族雙國公的賈家,後來代善病退病逝, 史家也風光了一陣子,這一切又隨著史湘雲父親去世轉了風水, 王子騰冒頭成為先皇手中得用的人物, 而王家隱隱成為的四大家族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了。(想來一直在其中墊底的薛家倒是其中最委屈的一個吧:俺們家從來都沒有一次成為領頭羊的機會!!!/(ㄒoㄒ)/~~)
王子騰是個有野心的,他在賈家史家人才青黃不接的時候跳出來, 甘願成為先皇手裡的一把刀,不過他沒有與野心相匹配的足夠大的能力,所以在先皇看來,他王子騰也就是個用著尚可的人罷了, 自然也就沒有讓他成為暗衛, 其人在先皇手上熬資曆, 也能夠慢慢往上爬, 靠著祖父和父親都太尉統製縣伯王公之後的餘蔭,未滿四十歲就出任京營節度使(當時榮國府想要給寶玉從軍中找個靠譜的武師傅, 還是托了王子騰的路子),後擢九省統製, 奉旨查邊, 一時間已經是風光無兩了(若不然, 王熙鳳在榮國府怎麼能夠和賈璉叫板)。
按照原本這個世界的發展, 先皇七子沒有顯露出販賣私鹽、供養私兵、意圖不軌的狼子野心,慢慢地、穩妥地把太子拉下馬,後宮中又有許貴妃的配合,他沒有必要冒險發動兵變,而是名正言順地成為先皇眼中最適合繼位的人選。他登基之後,王子騰還會因為早先站隊比較早,撈到一點從龍的功勞,之後被為升九省都檢點,官至正一品——不過那也隻是原本的情節了。
誰知道隻是榮國府二房嫡出次子換了個芯子,對整個曆史影響這麼大呢。┓( ` )┏
今上登基之後因為種種緣故,並未重用王子騰,王子騰這十年三任的考核都是中上,眨眼就奔著六十去了,再不動一動,恐怕要在九省統製的位置上呆到致仕為止,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護送沈千針和太醫院的禦醫們去黑省的任務,可不是王子騰自願接下的——誰叫他已經十多年沒挪動了呢,是個人都知道他並不得聖心,他不去誰去?剛好,還是黑省將軍賈瑛的娘舅呢,萬一有個萬一,也比較好處理。
於是王子騰肩負著保護這些醫者和另一個秘密任務去黑省。
實則,他是覺得陛下都太婦人之仁了些:【這可是天花,會死人的!還叫我等到危急關頭再‘放棄’已經染上天花的病人?真應該把得了天花的人攏到一起,埋了或者燒了才能永絕後患啊。】
王子騰到黑省之後,自負帶著密旨,從一開始就已經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意思。況且,他以為這是陛下考驗他的能力,信任他的人品給他的密旨,其實十六早就和寶玉在暗衛通信渠道千裡加急的信上說了:【若是真的出現了最壞的情況,必須棄車保帥,這個惡人,就讓王子騰去做,寶玉你不要插手!】這時十六為了保全寶玉名聲而出的主意,寶玉領情,由此,更加促成了寶玉當時果斷提出種牛痘的法子了。
王子騰一開始來,基本上是將隔離圈裡頭的林如海、冒炎章等人都當成死人看的了,至於那些黑省北的軍戶,在王看來,不過是幾條賤命。
而後來,王子騰發現自己低估了沈千針的本事——他一直覺得,種牛痘避人痘是沈千針的功勞,至於黑省王巡撫奏折裡所說這是自己親外甥首倡的話——王子騰是半點不信的。
【術業有專攻,這句話我老王還是聽說過的。就算寶玉小時候真的和沈千針學過一陣子醫術,那才多久?半年?一年?要是學了這麼點皮毛就能治好天花了(注:王子騰是外行人,天花不是被治愈,而是那些種了牛痘的人對天花產生了免疫,從根本上來說就不會得天花了),那滿大街都是神醫。】所以,王子騰覺得,這是外甥有本事,人人都知道外甥是萬歲爺的心腹,【這沈千針亦然不能免俗,外頭傳他多有脾氣多有傲骨,我看是不儘然,不然他怎麼會總是叫他那個徒弟去同寶玉討要什麼藥材之類的?他擺出神醫的名頭,要什麼藥材沒有?如是做法肯定是沈為了分了功勞與寶玉。】
而後,天花真的被控製住了,朵顏三衛也投降了,罪魁禍首也付出水麵了。哦,陛下還下旨,封賈瑛為征討韃靼大將軍。
並且!戰事開始之後,大明一方就勢如破竹地把戰線往西推進。
王子騰是沒上過戰場的,他最大的一些功績也無非就是九省巡邊的時候平一平山匪馬匪——每一回都很順利,一旦剿匪,那必次次大獲全勝,其中有沒有水分咱們就不知道了;或者敲幾個當地富商大戶,打點兵部上下;再不然就是尋一些稀罕玩意兒悄悄獻給先皇,先皇不喜歡什麼祥瑞之類的,王子騰摸著一點邊際,送的都是古玩玉器。
反正戰事之初,王子騰還有些忐忑,不到一旬,捷報頻頻傳來,他就開始覺得,這是絕好的機會,這是皇天不負苦心人,老天爺送到他麵前的升官發財的契機。
當聽聞寶玉隻派出黑省北駐軍征討韃靼、從黑省南抽調部分駐軍駐守黑省北的時候,王子騰心中是一樂的:【黑省北統共才多少人?一旦人手不足,黑省東的駐軍基本是不能動的,寶玉一定會抽調黑省西的人手去增援,屆時,自己帶來的兩萬兵馬接手了黑省西的防務,也算是為征討韃靼出了一份力,為黑省邊防穩固儘了一份心的。】
誰知道,頭一個月,推進了三百裡,那些輔兵們便把水泥路修到了朵顏三衛和韃靼的交界地……
王子騰翹首以盼,盼來的消息是裴副將手下陣亡了一百餘人,傷者五百餘人,其中重傷二百餘人被送回來了,輕傷三百餘人,包紮治療之後,依舊撲在前線。
【騙人!這都打了一個月了,怎麼可能才死了一百多人!】王子騰不敢把這話喊出來,但是在心底瘋狂地咆哮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叫寶玉看來,怎麼不可能?冷兵器時代,戰爭中死亡的士兵們大多數是因為傷口感染才送命的,如今軍醫和醫務兵處理外傷雖然不能做到絕對無菌,但是所用紗布、敷料都是沸水煮過好幾遍的;擦洗傷口的烈酒雖然叫人痛的要死,但是衝洗之後確實基本就不長腐肉了;還有一開始叫人聽之膽寒的縫合術,真正用起來,救活了好多肚子破了洞或者傷口深可見骨的傷兵們。這樣一來,死亡率自然就低了。
一百多人,在王子騰聽來,隻覺得太少了,感到很遺憾,但是寶玉還是十分心疼——整個黑省,黑省北的駐軍被他帶的時間最長,不客氣地說,哪怕是一小旗,都已經有了能夠勝任總旗、百戶的能力!
但是黑省境內,從到到位,鬱悶的隻有王子騰,心疼戰損的隻有寶玉——在其餘人看來,這簡直是零戰損了!裴副將帶著五千餘人(正兵)出去,一個月隻戰死沙場一百人!
【原來,賈將軍硬是不肯點我的緣故竟是如此麼?裴副將原來竟然是被埋沒已久的一員猛將!】吳副將是這麼想的。
其餘人也是這麼想的。
捷報入京之後,就連滿朝文武都是這麼想的——看來,這裴副將,原先是被先皇七子給牽連耽擱,明珠蒙塵了啊!
…………………………
第二個月,‘明珠’率領大軍又推進二百多裡。
王子騰心說:【敵腹五百裡的補給和敵腹三百裡的補給難度可是全然不同的,這下子,你黑省的人手該不足了吧。】
誰知道!誰知道自己那個外甥真是個親外甥、好外甥,根本沒理會自己三不五時的暗示,乃至於最後的明示,居然敢把原本負責修水泥路的輔兵直接拉前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