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朵顏三衛現任統一的首領巴圖溫都蘇表示:【作為最早歸順大明的蒙古人,咱們三部中除了泰寧衛運氣好一些,其餘兩衛青壯年都基本死絕了,那些老弱婦孺因為被大明人擄走而得以活命。但是這些人,這些老弱們能夠頂什麼用?朵顏三衛想要恢複昔日,怕是最起碼得二十年。這二十年,變數太多了,足以讓朵顏三衛的人慢慢被大明教化,或者朵顏三衛的地盤,被其餘蒙古人給瓜分。】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是巴圖溫都蘇不想看見的。
所以他在得知有這麼一個莫格出現的時候,就知道,朵顏三衛的機會來了。
【朵顏三衛的地盤就這麼大,大明人想要同化我們,易如反掌,但是如果同時,鄂爾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謝布部、達延部等等都願意歸順大明呢?他們雖然是韃靼下的部落,但是並不是以阿魯台馬首是瞻的,這場大明對韃靼的戰爭中,這些部落的人並沒有怎麼出力,如今因為天花之害,被迫承認大明對韃靼的占領是順從天意的正義之戰。等到他們學會怎麼治療天花的手段之後,他們還願意承認今日的歸順麼?又或者說,大明真的有本事把這麼大一塊地給吃下來……不不不,不可能,從上數千百年,從來沒有哪一個朝代,徹底把草原上的民族給消滅了的,最多也就是把他們趕到更偏遠的地方去放牧罷了。】巴圖溫都蘇如是想著,並且不斷地暗示自己,他現在做的,都是為了朵顏三衛好,至於那心頭淡淡的不安,被他歸咎於那是因為自己終究有些心軟,一下子要害彆的部落那麼多人性命,所以良心稍微有些過意不去。
但是他等啊等,等到的不是天花在草原上各部擴散開引發大片人死絕的消息,隻有莫格的死訊。
巴圖溫都蘇頓時冷汗涔涔,縱使在大明輔兵幫他順手砌了個炕的屋子裡,也一下子濕透了衣裳——這不可能,我命人帶去的,明明是從原先死於天花的朵顏三衛勇士身上刮下來的痂粉,不可能散開之後隻死一個莫格的。這不可能!
早在巴圖溫都蘇‘表忠心’的時候就看破他意圖的寶玉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常見的天花病毒是大天花,也是正痘病毒的一種。除大天花外天花還分為中天花和小天花。大天花、中天花和小天花的病症完全相同,傳染方式也一模一樣。它們的區彆在於感染大天花的患者大約25%都會死亡,中天花的致命率約為12%,而感染小天花的隻有1%有生命危險。我將巴圖溫都蘇準備的換成了小天花病毒的粉末,並不是假仁假義,隻是覺得,這幾個部落最多也就是個隔岸觀火的罪名,不至於因此就要慘遭族滅。雖然因此他們族人基本無死傷,之後教化起來會比較困難,但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方才是個人。】
…………………………
莫格的暴斃在大明文武百官看來,是死得大快人心,而鄂爾多斯部和永謝布部前後腳爆發了天花……簡直就是天佑大明,啊哈哈哈!
但是十六知道,寶玉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氣——這樣一個計劃,必須萬分周密,讓這些部落的人怎麼查都查不到大明在其中插手的影子;如是暗中的輕微動作,還要保證其效果,可想而知有多麼難。並且寶玉還請罪說他把巴圖溫都蘇準備的天花痂粉稀釋過了,為免造成天花對直隸、大同、寧夏等地的擴散,危及我大明百信。這份密折,是要給三位閣老看的,所以理由如上,但是密折中的未儘之意……十六明白寶玉的想法,並且十分讚同他的做法:【自己要的是蒙古草原人心所向,而不是一片死寂之地。】
幸好如今禦醫們已經能夠熟練掌握種痘方法了,領了差事之後的他們在黑省駐軍的保護之下奔赴草原上的各個部落——大約是因為此時天氣比較冷吧,所以天花擴散的範圍並不很廣,得病的人症狀也還在控製之中,反正當鄂爾多斯部首領心有餘悸、永謝布部首領悔不當初(被大舅兄忽悠)都撿回一條命之後,大明的軍隊也跟著禦醫們一起進入他們部落草場駐紮了——當然,這下子寶玉手下的人是不夠分的,所以直隸、大同、寧夏等原先與這些蒙古部落接近的地區的駐軍等等就白撿了功勞……原先王子騰去信給一些老部下,道是自己這個外甥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等等的暗示,如今,沒有一個人相信了!
壽昌十年春開始,整個黑省都處於一種狂熱狀態——朵顏三衛上了降書,韃靼也被咱們的軍隊打趴下了,韃靼南邊幾個大部落全部俯首陳臣,就剩下貝加爾湖那邊還有阿魯台的餘孽沒被鏟除乾淨——不過這也不著急,用將軍大人的話說:“彆著急,等到化冰之後,咱們早晚打過去。”用裴副將的話說:“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完成對蒙古各部落的收編。
朝中大臣各抒己見,但是也無非就是老樣子的幾條:修長城,戍九邊;廣封王,眾建以分其勢;開互市,通過貿易實現邊境安寧等等。
十六聽了,並不是很滿意。
春分之時,關外黑省快馬加鞭又有折子入京,一道令人振聾發聵的折子。
上折人乃是黑省將軍賈瑛,他提出了對蒙古各部加強控製的兩條手段,兩條有人想到但是無人敢說的手段:
改土歸流,編戶齊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