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在錢尚書提出賈瑛之後就開始反對了——也不必在意是誰,總歸每一個被提名的人,都會有人反對,沒有一個人是既能順叔情又能合嫂意的。
十六冷笑一聲:又來又來!次次如此!倒好像寶玉年輕便是原罪了!
遂他語氣平平地開口問下頭站著的寶玉:“賈愛卿今年貴庚?”
寶玉不疾不徐地開口:“三十有四。”
額!這他媽就尷尬了,人家都過了三十而立了,再以年紀問題攻訐他,實在是站不住腳!
剛才第一個以賈瑛年紀太輕為由,開口反駁錢尚書提議的人這下子恨不得把自己縮在地縫裡,但是心裡頭依舊是不服氣的:小白臉!武將長著小白臉!三十多歲了還這麼一副青蔥水嫩的樣子,不要臉!臭不要臉!
所以,寶玉這麼多年來每次被提起總是不被忽略的年齡問題——似乎已經不是問題了?
再開始客觀地看待賈瑛此人的資曆與能力,除了衛閣老這樣為懟而懟的逢賈必倒之人,朝中官員大部分摸著良心表示:賈瑛,他還真有資格被提名太子太傅一職!
不是所有武將都有西進護送使團順便抓細作、背上練兵順便開疆拓土、南下繼續練兵發現一年三熟的早禾這樣的能力和運氣的。
誠然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賈瑛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為他和陛下年少時候的情誼使得陛下很多時候給予賈瑛彆人所沒有的機會,但是他能夠抓住機會並且在任職每一職位期間都妥善周全、儘職儘責地完成任務,甚至更超過預期地完美完成任務,這是他的運氣,運氣也是能力的一種。
不過……
“賈將軍之父乃是工部左侍郎、其嫡出兄長如今亦是翰林學士,若說吳統領需要避嫌,那麼賈將軍是不是也……”這位發聲的人倒不是衛閣老那邊的,而是武將中對吳濤更抱有好感的人。
誰知道,吏部尚書王策再次出列:“啟稟陛下,本月初,吏部便收到賈政賈侍郎的致仕折子和賈珠賈學士請外調的折子,內閣審核之後,被您留中了……”
嘩!
朝中絕大部分人不相信賈政和賈珠有這樣的政治遠見,能夠在月初的時候就預料到今天的情況,所以他們提早做出的決定隻有兩種可能:其一,是身為榮國府殷勤的林閣老給這他們的提醒;其二……則是陛下給他們的暗示。
但是所有人將心比心,若是林如海也有爭一爭太子太師的意思,便不可能好心提醒賈政與賈珠——殷勤又如何,隻是女婿而已,又不是親子。
這麼深思下去,數十年如一日前期假正經後期一門心思真正經修橋鋪路修堤壩研究工具的賈政和在翰林院低調不出彩的賈珠顯然是——嘶!
【總不能夠是人家府裡那個奔一百歲的人瑞老祖宗指點的吧?不可能不可能!】
群臣腦補一番,隻覺得這一定又是陛下要給賈瑛開個後門了,卻低估了二十多年來不張揚的賈珠賈學士的政治素養,他當年好歹也是二甲頭名,怎麼可能真的是個庸才呢?
那麼太子太師是否就確定了是禮部尚書周世安呢?太子太傅是選吳濤還是選賈瑛呢?太子太保的人選又該是誰呢?剩下三少雖然次一點,可是好歹也是正二品的職位啊,該舉薦何人擔任呢?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吵出結果的,於是從這一日散朝起,京城再次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其中不乏一些官員多年前的似真似假的黑料又被人翻出來。
寶玉身上的黑點並不多,但是扛不住他背後有一大家子啊,幸好榮國府和寧國府早早分了府,榮國府大房和二房當初分家也鬨得聲勢浩大,不然要用寧國府那一堆破事來攻訐賈瑛的人還真不在少數。即便榮國府大房二房分了家,但是也有‘我不聽不聽,分家不分府的就得連坐連坐一同被追究責任’這樣的掩耳盜鈴頑固派;更多的人則是還打算拿賈瑛上朝第一天就被禦史參了的罪民做文章,雖然他當朝自辯證明清白,但是就真的沒有不妥之處嗎?他放任後宅女眷東奔西走,甚至直接外宿異地,還借一管事之手行商賈事,積攢錢財鼓動粵省女子拋頭露麵出門做活,實在是有攪亂綱常之罪!
不得不說,這一點確實戳中了大部分男人的心理。
從前,寶玉被人說紈絝的時候,他是半點不介意的,但是這一次,因為預料到會有人拿黛玉說事兒,攻訐自己——這是他所不能忍的,故而他打算反擊。
十六相當支持寶玉這麼做,在他看來,好兄弟就是性子太好了,人家說他多少是非了,他都當做沒聽見。這一回這些長舌公踩了寶玉禁區,十六已經很多年沒看到寶玉這麼認真嚴肅地和自己說話了呢。
“行啊,暗衛手裡頭這些人的黑料一抓一大把,你去取了用就是唄。”十六如今也不是全不用暗衛的,雖然他不讚同控製暗衛的方式,但是從親爹手裡接過來的擔子,要是真的不用了,暗衛四部的人還以為陛下對他們有什麼意見呢。所以十六這麼多年來乾脆改了改暗衛的職責,從原本的不論什麼都監聽,改成監察人家有無貪汙受賄瀆職等等,相當於暗地裡的禦史了——再不必日日連牆角都要聽從前還偶爾需要色誘暗殺官員(寶玉腹誹:老皇帝真的半點沒有君王的仁道)的暗衛們如今已經感激涕零。
“陛下信任,但我也不能逾矩了,這樣吧,您就乾脆直說了,哪幾個可以放手搞,哪幾個還得留點麵子回頭繼續使喚的,叫我心裡有個底!”
然後君臣二人嘀咕一番,基本達成共識,把火力重點放在衛閣老一係之上,也是在後頭給黛玉潑臟水潑得最凶的那群文官。
一時之間,京城天天有新聞,有花邊新聞也有,擊鼓鳴冤的新聞也有,亂成一鍋沸水。
賈萌出門去文會的時候也免不了被人諷刺幾句,好在他性子穩重,有理有據地駁斥對方,倒是叫那個仗著年紀大,早賈萌一科的舉人差點吐血。
回頭賈芽聽說了這事兒,一蹦三尺高就想去找人算賬,被他親哥按下去了:“憑你?先有本事出府參加一些無病呻吟的文會再說。”賈芽確實沒有機會,因為榮國府裡頭怎麼敢有人議論自家娘親的長短,不想活了麼?
好在黛玉她們在莊子上,遠離風暴中心,整日吃吃喝喝賞賞花。
……
人人都以為,賈瑛就算要伸手使絆子,對付的也該是競爭力最強的吳濤,可是誰人想到,沒過幾天,吳濤從南邊遞過來的折子也到了——人家!也要!致仕!說自己年老體邁,要乞骸骨!
再有對同僚年齡不清楚的官員馬上去兵部打聽——蛤,原來當年的浪裡白條吳濤也已經過了耳順之年了?
這下好了,賈瑛最大的競爭對手都退出了,還有誰能和他爭太子太傅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