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予在家裡待的這幾天, 都會特意將趙璐喊到他的房間裡, 讓她在這個相對安靜的環境裡學習或是看書, 直接避開了張美鳳。
趙璐剛開始有些膽戰心驚, 後來才慢慢的放鬆下來，隱隱覺得現在這個病了的外婆, 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 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但沒人喜歡挨罵, 能夠躲避掉自然是好的，趙璐這些天成天就往方慕予房裡鑽，有時候晚上直接睡在那裡——當然是打地鋪。
方慕予再怎麼說，從心裡性彆論是男的, 跟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擠一個被窩，怎麼想都不太好。
趙璐無所謂，反正睡哪都比竹床舒服，更何況方慕予怕她著涼, 都墊了厚厚的一層, 躺上去挺軟的。
有一天王嬌又跟張美鳳起了爭執, 方慕予就喊她扶自己回房間, 聽見有人正用詭異的口音朗讀英語：“匹破哦分色菜的a道格……”
在國外留過學口語特彆純正的方慕予, 一瞬間都沒聽出來，還以為對方在念日語。
王嬌擰著眉聽了半天，隻聽出了“道格”應該是狗，但是前麵的那些, 完全懵逼狀態。
兩人推門進去，突然的聲音把趙璐嚇了一跳。
她一看到王嬌，立刻就把書藏到了自己身後，臉色“唰”的就白了，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躲躲閃閃的喊了一聲，“舅媽……”
方慕予從這態度裡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同情的看了眼王嬌，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看戲。
“啊……”王嬌雖然沒怎麼跟這侄女接觸，但其實還是蠻喜歡趙璐的，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的表情，不明所以的摸了摸鼻子。視線掃了一眼，恍然發現對方手裡的封皮好像是自己的書。
她這個人念舊，高中時期為了能去外國畫展，特意買了一大堆書回來學習英語，還請了家教，後來也一直沒丟，之前搬家收拾出來後就都堆在了書架上。
她往書架上掃了一眼，確實是空了一本。
趙璐看她往書架上看，就知道被發現了，臉色蒼白的將身後的書拿出來放到書桌上，低著頭認錯，“舅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亂動你的東西，求你彆告訴我媽……”
王嬌有些茫然的看著她，“啊？”
方慕予這下明白了，他這個孫女表麵上反抗她媽的時候表現的再怎麼強硬，骨子裡是自卑敏感的，習慣了不公平的對待，連看本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責罵。
他歎了口氣，將人拉過來難得慈愛的摸了摸頭發，“彆擔心，你舅媽不會怪你的，也不會罵你的。”
王嬌這才恍然明白趙璐為什麼道歉，失笑道，“書放在這裡本來就是用來看的，你一沒偷二沒搶，舅媽罵你乾嘛？我是這麼不講理的人？”
趙璐抿著唇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王嬌拉過椅子坐下，隨手拿起那本書翻開，發現上麵用鉛筆寫了娟秀的字，在行字的空隙裡，她跟著磕磕巴巴的念了一遍，才明白剛剛對方讀的什麼，不由得笑出了聲。
她驚奇的又念了兩遍，“道格？dog？哈哈哈……你們是這樣學英語的嗎？不教音標？”
趙璐紅著臉揪了揪衣角，“不是，是我比較笨，學不會。”
“老師教的音標放在單詞裡，讀音總是不一樣，所以我就標……標諧音了。”這是趙璐跟班裡幾個男生學的，還能形象記憶呢，比如說蔬菜叫“v雞偷堡”，雞偷的城堡還能是什麼，菜葉子唄！
方慕予對這種操作還挺熟，因為他那個同桌女同學就是這麼做的，小組默寫單詞的時候，他一打開對方的課本，看著單詞上麵拚音漢字交叉的組合諧音，差點連原本的讀法都不記得了。
王嬌上學的時候自然也見過，來了興趣，從書架上翻出一張音標表，自信的說道，“來，你讀讀看，不會的舅媽教你。”
“彆看你舅媽是學美術的，曾經還是班裡的英語課代表哦！大學還給你舅舅補習過呢！”王嬌俏皮的眨了眨眼。
方慕予知道這事是真的，窮鄉僻壤教育跟不上時代的地方走出的學生大多有這樣的毛病，或許筆試成績不錯，但口語的口音會非常奇怪，張峰曾經也是這樣，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糾正過來。
他正想著，那邊趙璐接過了音標表讀了一遍，越讀越自信，越讀口音越重。
方慕予沒忍住出聲糾正了一下，“是what\s不是襪子，後麵的音稍微輕一點……”
他話音未落猛然反應過來，趕緊看向王嬌，果然見對方奇怪的看著他，有些糾結的問，“媽以前……學過英語？”
方慕予靈機一動，“沒有，是我們病房的那個李奶奶你知道吧？紅色背景的那個，我聽她說過，特意跟著學了兩句，怎麼樣？是不是念錯了？”
“沒有，念的很好。”王嬌不疑有他，笑道，“李奶奶口音還挺正。”
轉頭就去教趙璐去了。
方慕予好歹鬆了口氣，趕緊起身說去客廳坐坐，不打擾他們學習，以免自己忍不住再次露出什麼不該有的馬腳。
王嬌教趙璐讀英語是真的教出了興趣，還從倉庫裡翻出了以前用過的錄音機和磁帶，這姑娘努力天天躲在被窩裡聽，也確實是聰明，沒過兩天口音就扭轉了很多，錯過一次的絕對不會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