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事的這事早先就遣了人過來說好了,等他們過去的時候,一眾僧人已經都在殿中等著了。彼此行過了禮,僧人便動起鼓鈸,諷誦經懺,做起了法事。
姐弟三個人俱跪在蒲團上。沈沅因著無論是上輩子還是下輩子,母親臨終的時候她都未能見她最後一麵,心中尤其的覺得心酸愧疚,所以跪在那裡也越發的誠心。
冬日天黑的早,等到今兒這場法事結束的時候早已到了掌燈時分了。
采薇扶著沈沅從蒲團上站起來的時候,沈沅隻覺得兩條腿都酸麻了,都站不穩的,扶著采薇好一會兒才覺好些。
一回頭,又看到青荷的懷裡抱著一領月白色撒花緞麵的鬥篷,她就問著:“怎麼拿了這個來?下雪了麼?”
采薇就笑著答道:“雖還未下,但這夜風卻冷的很,侵肌裂骨的。所以奴婢剛剛就讓青荷回去將姑娘您的這領鬥篷拿了來,先預備著。”
沈沅點了點頭。
又見陳桑手中也抱了一領鴉青色的緞麵鬥篷,她心中就想著,這個桑哥兒果真是個極伶俐的,看來當初將他放在沈泓身邊是對的。
但沈湘身邊的人,馮媽媽嫌冷,方才中途已經尋了個借口走開了,也不曉得現在躲到哪裡取暖兒去了。那個翠兒年紀小,瞧著一團孩子氣。木蓮倒是有個十五六歲,但瞧著木呆呆的,都這樣冷了,也不曉得回房去給沈湘拿一件禦寒的衣物來。
沈沅微微的皺了皺眉,但她也並沒有說什麼,隻是伸手從青荷的手中拿過鬥篷來,親自走到沈湘的麵前,展開了,披在了她的身上。
沈湘偏頭看了看這領月白色撒花緞麵的鬥篷,見是杭綢的料子,她就語氣有些抱怨的說著:“長姐用的什麼東西都比我好。便是鬥篷,我也從沒有這樣好的料子的。”
沈沅也不放在心上,反倒是笑著說道:“若你喜歡這件鬥篷,那就給你。”
頓了頓,她又說道:“長姐前幾日給你做了一隻貂鼠手籠,等回去了就送去給你。這樣便是再冷的天,想必你也不會冷了。”
沈湘聽了,麵上就有了笑意:“那長姐你可彆忘了。回去就要將那隻貂鼠手籠給我的。”
沈沅笑著點了點頭。
沈泓這時卻是走過來問道:“長姐,你,鬥篷,給二姐,你,怎麼回去?”
又拿著自己的鬥篷要給沈沅。
沈沅笑著擺手:“你放心,凍不到我的。你和你二姐先回去,我還要去和大師說一聲,在佛前給母親點一盞長明燈呢。這間隙還不夠我的丫鬟回去給我取一
件禦寒的衣物來?”
沈泓聽了,這才同沈湘轉身一起回去。
等他們走了,青荷就有些不滿的輕聲說著:“姑娘,論理奴婢不該在背後說人的。隻是二小姐她,您對她這樣的好,怕她冷,讓了自己的鬥篷給她穿著,她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反倒隻惦記著您給她做的貂鼠手籠。唉,這可真是。”
沈沅沒有說話。過了片刻之後她才慢慢的說道:“總是以往我對她關心太少的緣故,才導致她和我不親近。不過人心都是肉長的,哪裡能不知道親疏呢?等時日長了,她總會明白到底誰才是真心的對她好。”
青荷聽了,便不說話。心中隻想著,但願二小姐明白她家姑娘的這片苦心才好。
頓了頓,她才說著:“姑娘,奴婢現在回去給您另拿一件禦寒的衣服過來,您在這裡等著。”
沈沅笑著點了點頭。看青荷出了殿,她這才帶著采荷和青竹去找了僧人說了要在佛前為自己的母親點一盞長明燈的事。
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未能在母親身邊儘孝,這就算是儘了哀思了吧。
沈沅望著那如豆般一直在跳躍的火光好一會兒,直至青荷另抱了一件厚實的對襟褂子來,這才扶著采薇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寺中廊簷下各處也是點了燈籠的。不過今夜北風大,許多燭火都被風給吹熄了,剩下的也就隻有那麼幾盞燈籠還在亮著。
青荷和青竹兩個人手中各提了一盞燈籠在前麵照著路,但偏偏青荷手中燈籠裡的燭火也教風給吹熄了,就隻剩了青竹手中的一盞燈籠了。而且即便是如此,那燈籠中的燭火也是晃晃悠悠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吹熄了呢。
青荷是個急性子,當下就抱怨著:“怎麼今兒晚上的風偏生就這樣的大?這地上又是鵝卵石鋪的路,凹凸不平的。若青竹手裡燈籠的燭火再被風給吹熄了,咱們可要怎麼樣回去呢?”
一語未了,忽然就見頂頭一個人喝醉了酒一般的直直往這邊衝了過來。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撞到了青荷的身上去。
青荷被撞的胸口好不疼痛。當下她哎喲了一聲,心中也有些怒了,便罵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走路都不長眼的麼?就這樣的瞎撞?你......”
話沒說完,她抬頭一看,就感覺喉嚨被人用手緊緊的扼住了一般,餘下的話再罵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