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是個話不多的,人也沉靜穩重,但凡有些什麼細致的活了,沈沅就會交給她去做。日常出門,沈沅也總是會讓青竹留下看家,就是知道她細心,大大小小的事交給她絕錯不了的。
沈沅笑著看向她:“雖然今兒天氣好,但現在都傍晚了,風也漸漸的大了起來,做什麼不去屋裡做針線,倒隻坐在這廊簷下?”
一麵又自采薇的手中接過一隻竹雕朱漆食盒來,笑道:“今兒我在大伯母那邊的席上看見有這芸豆糕,想著你愛吃,就跟大伯母要了些來,特意的留給你吃的。”
沈沅對於自己身邊親近的人也很細心,會留意到他們的喜好。雖然隻是一些小事,但受到關懷的人自會覺得心中熨帖。
青竹心中就很感激。不過她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當下
也隻是伸手接過了食盒來,屈膝對著沈沅行了個禮,恭聲的道了謝。
沈沅笑了笑,自己掀開簾子進了屋,抬手將身上披著的雪青色鬥篷解了下來。
采薇跟上來伸手接過了鬥篷,抖了抖,展開搭到一旁的雕靈芝如意紋的花梨木衣架上。
青荷這時手裡捧著魚缸,開口問著:“姑娘,要將這魚缸放在屋子的哪裡呢?”
沈沅想了想,隨後就道:“現在天冷,暫且就放在屋子裡吧。我看炕櫃上就很好。等天暖和了,再尋個大陶缸出來,種上幾株睡蓮,放在窗下,再將這兩條魚放進去。到時既能賞花,又能賞魚,還能聞得到睡蓮的香味兒,那才叫好呢。”
青荷聽了,麵上很高興的樣子:“這樣好。姑娘,我最愛睡蓮花了。到時這睡蓮和這兩條魚都交給我來養吧?我保管把這兩條魚養的肥肥大大的。”
“養的肥肥大大的做什麼?”沈沅掌不住的笑了起來,“你若是饞了,儘管去告訴廚房一聲,鯉魚也好,鱸魚也好,什麼魚不做給你吃?這兩條金魚可是吃不得的。你趁早彆打它們兩個的主意。”
一番話說的采薇也笑了起來。剛將食盒放回自己屋裡又過來的青竹也笑了。
“姑娘,”青竹此時麵上帶了笑意的上前來,稟告著,“那個名叫豆蔻的小丫鬟今兒我已是領到了咱們的院子來了,姑娘現下要不要見見她?”
沈沅點了點頭:“你讓她過來。”
青竹答應了一聲,轉身下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又掀簾子進來了,身後跟著的小丫鬟正是昨兒她在路上遇到的豆蔻。
豆蔻身上穿著水藍綾夾襖,青緞掐牙背心,雖然一色都是半舊不新的,但比她昨兒身上穿的那套破舊的單衣布裙
可就好了許多。
青竹解釋著:“奴婢現在的衣裙給她穿都太大了,隻好找了奴婢以前穿的衣裙出來給她暫且穿著。”
沈沅點了點頭。想了想,她又吩咐著:“我記得我庫房裡還有兩匹鬆江白綾?還有幾匹好顏色的緞子和些好絲綿?你明兒都去尋了出來,你們幾個每人都做一套冬衣,大節下好穿。另給豆蔻再多做一套冬衣。”
青竹答應了。又謝過了。采薇和青荷這時也都過來謝過了。
豆蔻很有些束手束腳的,一直不敢抬頭看沈沅,隻局促的站在一旁,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她腳上穿的也是青竹給她的一雙淺綠色繡鞋。不過青竹的繡鞋她穿著有些大,鞋裡麵就塞了些棉花,這才能勉強穿著走路。
也不曉得到了大小姐讓人叫了她過來是要做什麼。她昨
兒在路上看到大小姐的時候,之所以一直站在那裡沒有走,也實在是因為在外麵的漿洗房裡受罪受的狠了,想要找人將她從那個火坑裡搭救出來。她手裡是有籌碼的,畢竟當初夫人死的內情,她可是一個不經意間就全都看到了。若是告訴了大小姐,大小姐必然會感激她的。將她從漿洗房裡麵調出來又算什麼呢?
但豆蔻轉念又想著,告訴大小姐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現在是薛姨娘管著家。若將這事說了出來,薛姨娘能饒得過她?雖然聽得說現在大小姐也得老爺的看重,但薛姨娘可是掌管著內宅的,而且新近她又懷了孩子,正是老爺心尖上的人。大家私下都說,等明年老爺為夫人守製期滿了,怕不是老爺就會扶了薛姨娘做正室?大小姐還能鬥得過薛姨娘?若這會將那事說了出來,薛姨娘絕對不會容下她的。隻怕到時她的下場比木香還要慘......
豆蔻心裡正胡思亂想著,耳中忽然聽得沈沅柔和的聲音:“到了我這裡你就不用再怕了。你以前總歸是母親院子裡的丫鬟,我必不會讓你再受以前的那些苦。往後你就留在我這裡做個二等丫鬟罷。”
豆蔻心中震驚,忙抬起頭看過去,就見沈沅正麵上帶了溫和笑意的看著她。
她隻覺鼻子一酸,立時就雙膝跪了下去,對著沈沅磕了個頭:“奴婢多謝姑娘。”
沈沅笑著讓她起來:“你剛來,若有不熟悉的,隻管問青荷和青竹她們兩個。若短缺什麼了,也隻管告訴她們。”
豆蔻點了點頭,又對著青荷和青竹行禮,青荷青竹也忙回了禮。
主仆幾個再說了一會子說,沈沅就讓青荷青竹提水過來給她梳洗,上床歇息了。
次日依然是個和暖的天氣,沈沅站在廊簷下,看著青竹開了庫房尋布料絲綿。又叫了采薇和青荷,豆蔻過來裁剪衣裙。一麵裁剪,一麵又有說有笑起來。豆蔻便也漸漸的不再如昨兒那般的拘束,也同她們說笑起來。
沈沅在廊簷上看著,麵上便也有了笑意。
次日是沈承璋休沐的日子。沈沅用過早膳之後就叫了采薇過來,吩咐她:“你現在去叫知書的兄長準備著。隻怕待會兒老爺就會叫了他去問我母親首飾鋪子的事。”
采薇答應著去了。而這邊沈沅則是起身站了起來,轉頭看著外麵。
天空一碧如洗,日光細碎溫暖如金,今兒可真是個好天氣。
而母親首飾鋪子的事,拖了這兩三天了,也是時候該去跟父親說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