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答應了二爺,要將他心中想開的酒樓給畫下來,自是要找個時間畫的。
阿笙平日裡若是有空,喜歡在房間裡胡亂畫個幾筆,隻是他房裡的筆同顏料都舊了,紙也缺,還是得去紙筆鋪一趟。
經過一個賣瓜果的攤前,阿笙往前頭紙筆鋪走去。
“阿笙?”
聽見有人喚自己,聲音似從後頭傳來,阿笙轉過身。
原來是馬大夫醫館的夥計。
夥計從走上前,問阿笙道:“阿笙,你怎麼在這兒?也出來買東西麼?”
阿笙笑著點點頭,指了指前頭的紙筆鋪。
夥計的瞧懂了阿笙的手勢。
阿笙見到醫館夥計,想起自己那日救下的伯伯,便“問”了一句那位伯伯的情況。
阿笙不問還好,一問夥計地便是一肚子牢騷。
“你可彆提了。你是不知道,你那日送來醫館的那位大爺,脾氣有多大!醒來後對我們全然沒有任何一個謝字也便罷了,還一連聲地質問我們,把他包袱給放哪兒了!
倒好像我們醫館昧他東西一樣,你說氣不氣人?!就他那副窮酸樣,包袱裡頭能藏著什麼東西呀!是有稀世珍寶,我們人人惦記著!”
“對不住。”阿笙沒想到,自己那日好心,反倒給馬伯伯給夥計們帶去麻煩,隻好打手勢,向夥計地道歉。
阿笙打手勢,“那後來呢?你們送老伯回去了麼?”
“送了啊!那麼一尊‘大佛’,我們不趕緊把人送走,留他在店裡當真當起我們的大爺呢?”
阿笙便問夥計,知不知道老伯現在住在何處。
夥計地好心提醒,“就住在臨水巷那邊……怎麼,你還想去看人家啊?我同你說,那位大爺的脾氣是真的稀爛!你擔心彆被轟出來。”
阿笙拽了拽夥計的衣袖。
實在是那日他見老伯的狀況不好,家境似乎也不好,到底是自己救過的人,阿笙放心不下,還是想著要去看一眼才好。
便是今天沒碰著夥計,他原也是打算回頭去馬伯伯醫院裡一趟,了解一下的。
夥計地拗不過阿笙,隻好跟阿笙說了具體住址,提醒道:“那你自己到時候當心點,可彆挨那老頭欺負!”
阿笙笑著點頭,在路邊的瓜果攤上,買了兩碗桂花涼粉。
他同夥計地一人一碗。
坐在攤位上吃完了,兩人這才分開,各辦各的事情去。
臨走前,夥計還又特彆叮囑地了一句,讓阿笙千萬自己留意些,到時候出門前,跟爹爹說過,具體地址也先告訴爹爹,約定個時間回去。
這樣倘使有個什麼意外,家人可第一時間趕過去,不至於出事。
要論這些個謀生,保全自己的本領,阿笙這個少東家,哪裡敵得過人家這些從小就出來學本事的夥計們的厲害。
是以,阿笙認真點頭,表示自己都記下了。
又很認真地謝過夥計。
阿笙聽勸,且沒有少東家的架子,夥計自然也高興同他處,什麼需要注意的,也便同他說了,不會嫌麻煩。
…
春行館,院子長廊下的金絲雀叫聲一日比一日清亮。
福祿、福旺兄弟將書房當中這些年二爺收藏的筆墨紙硯,連同人家相贈的,一件件搬出,拿到院中該晾曬的晾曬,該收拾齊整的,收拾齊整。
“二爺的筆墨紙硯向來都是待用時,吩咐我們來取的。還有這些個名貴的紙張,顏料,二爺往日隻有在正經場合,或是要送給朋友才會拿出來用。
今日的全讓我們收拾出來了?”
像是這些名貴的紙張、顏料筆墨,一夕間全然變得不值錢了似的。
福旺沒福祿那麼多心思,他也不愛動腦筋,他手上捧著一疊宣紙,隨口答道:“許是天氣好吧。”
福祿特嫌棄,“我做什麼問你,反正問你什麼你都不過腦。”
這話福旺不愛聽了,生氣地道:“我怎麼不過腦了!”
書房裡頭,福旺、福祿兄弟二人吵了起來。
陶管事從外頭回來,聽見了兄弟兩人的吵鬨聲,“吵什麼?什麼有力氣是吧?那就把二爺的藏書也都搬去院子裡,曬一曬!”
兄弟兩人立即禁聲。
二爺的藏書又多又重,真要全一件件地往外搬,會死人的!!!
訓斥過福祿、福旺兄弟二人,陶管事去了院子,看看兄弟兩人究竟有沒有認真乾活。
院子裡,二爺坐在樹蔭下看書,石桌上茶杯已是空了。
陶管事放輕了腳步,走上前,替二爺將茶給添上。
聽見添茶聲,知是陶叔回來了。
謝放將手裡頭捧著書卷放下,抬起頭,“陶叔,我托你打聽的事情,可有著落了?”
陶管事搖頭,疑惑地問自家少爺,“尚未有頭緒。少爺,您確定您找的人,在這符城嗎?”他都一連打聽了近半個月了,都沒有少爺要找的那一位名家畫師的影子!
謝放:“我收到的消息,應當是就在這符城的。勞煩陶叔,這些日子再替我細細打聽。”
陶管事將手中的茶遞過去,“少爺客氣,這本來就是我應當分內的事。”
謝放將茶杯接過去,放到唇邊,輕啜著。
父親生平喜好極多。
其中尤好書畫,書畫當中,又最喜歡收藏名畫。
要屬父親最中意的畫作,非抱石老人的作品不可。
當年,他大哥便是因為在父親大壽時送上這位抱石老人的作品,之後更是引薦了抱石老人同父親認識,深得父親歡心,才坐穩了謝家少家主的位置。
據他所知,那位抱石老人曾在符城待過一陣。
按照抱石老人生平事跡的時間推算,現在人應當還在符城。
謝放將手中的茶杯擱在圓桌上,神色轉冷。
謝家家主的位置,他可以不要。
隻是……謝家的權勢、財富,亦不能全落入他哥以及幾個弟弟的手裡。
否則,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