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左右, 第四軍團長韓易率軍艦與主星艦接駁,按元帥命令,接走第三軍團遲遲審問不出的福玻斯。
兩艘巨大軍艦難以近距離靠近, 中間得派一艘小型艦艇接洽犯人。
“轟——”
爆炸是突如其來發生的。
當時顧遇正抱著他家陸少將午休, 半夢半醒間,忽然感覺軍艦劇烈晃動了一下, 他和陸沉同時被驚醒起來。
“怎麼回事?”顧遇隻來得及披上一件軍裝外套,打開房門,逮住走廊裡匆匆而過的軍蟲詢問。
軍蟲慌道:“顧上校,是接福玻斯的小型艦艇出事了!有一艘不知從哪來的星艦突然朝那艘小型艦艇撞了上去, 整個冒了大火,現在還辨不清裡麵局勢!”
陸沉剛穿好衣服從房間裡走出,柳真便迎了過來, 著急忙慌地說:“中將不好了!剛剛還在大廳的垠不見了!”
“不見了?”陸沉詫異, “他能去哪?”
柳真喘了口氣,急道:“中將, 你說他……他會不會混進那艘爆炸的小型艦艇裡去了?”
如果真是這樣, 那就糟透了!
顧遇見狀握住陸沉的手, 捏捏掌心安撫道:“我馬上去總控室,看看前麵現在情況如何。”
陸沉反握住他的手,和顧遇對視一眼,深深點了一點頭:“去吧。”
而柳真正擔心著的垠, 正用袖子捂著口鼻, 為四周冒起的濃煙嗆得不行,眼睛熏得幾乎睜不開, 踉踉蹌蹌在晃動的艙內朝著光亮摸索前行。
淡金發的雄蟲少年, 正站在被炸開的艦艙門口, 淡漠地朝外麵一艘艦艇拋下的梯子伸手探去。
他的囚服被狂風吹散,蒼白漂亮的臉淡無表情,仿佛下一秒便欲乘風而去。
在這個下一秒便成功逃脫的情景裡,一聲弱弱的“哥哥”忽然喊了出來。
福漠然如冰的神色在那一刻破裂開來,不敢置信,眸光又複雜地順聲音看過去:“你竟然……這都敢上來?不怕死嗎?”
“不……不要走!”
垠踉蹌著一麵扶牆,一麵走出濃霧裡:“咳咳,咳咳,哥,不要走,不要回去……那是條不歸路,不能回去!”
福與他保持著遙遙的距離,深深注視了熏得眼睛都在流淚的他幾眼,忽然牽動唇角,嗤笑了一下:“你以為我不明白這是不歸路嗎?親愛的垠,你還是那麼天真——那麼愚蠢。”
福始終站在艙門口,眯起漂亮的淡金色眸子笑道:“隻有整個蟲族都走到不歸路上去,才有蟲願意回頭。你懂嗎?”
“不!咳咳……”
垠勉強扶著牆麵,半躬著身仰頭艱難望著他哥哥:“不,哥,偏激對付偏激,暴力回複報複,隻可能兩敗俱傷,陷入永遠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竭力睜大眼,祈求地望著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的哥哥:“我們可以和平地解決這件事,一定可以的!哥,你相信我!”
福回以淡淡的嗤笑,向後退了半步。
“我親愛的垠,你根本永遠什麼也不懂。”
“如果你曾遭受我所遭受的一切,你不會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光明可言。所有明麵上展現出來的光明,也不過是暴力壓製下的不得不為之。”
“事實是,是暴力誕生了這個世界,誕生了和平,誕生了一切你們覺得美的東西——沒有暴力,這世界隻可能一片混亂!”
福轉身抓住梯子,不再留戀地踩了上去。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不要走!哥!不要走!”
垠踉蹌著,用最後一點力氣衝過來,抓著艙門卻隻能徒勞地探出手,眼看著他哥哥站在梯子上緩緩升空,一點點遠去。
向著另一條與他截然不同的道路遠去。
“福玻斯——去死吧!”
從垠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艇艙裡也踉踉蹌蹌走出一個身子幾乎被炸掉一半的軍雌,用最後的力氣怒吼著,將炸彈朝外扔了出去。
“不!不要!”
在艙室門口的垠下意識橫身,朝那炸彈扔擲來的方向一攔。
“轟——”
劇烈的爆炸聲在艙室門口炸開來,在廣袤無垠的星空間炸開璀璨的光亮,又僅一瞬重新被黑暗淹沒。
而宇宙廣袤無垠,亙古不變,吞噬儘一切光亮,從始至終恍若無事發生。
……
垠最後隻來得及看清,他哥哥從已經升空的梯子上猛地跳了下來,而後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他被推下急速下墜時,耳畔風聲大得他連爆炸聲都聽不分明,他縱著風如輕飄飄的葉子無家可歸地飄落,卻同時拚命睜大了眼睛。
他眼睜睜看著,他哥哥一向脆弱的身軀瞬間被爆炸的火光吞噬,一點也不再剩,最後空中隻有雪白的囚服殘屑,被火灼得焦黑,隨風順著他下墜的方向飄下。
死亡來臨得如此之快。
快得近乎不真實。
一個上一瞬還曾鮮活的生命,下一瞬便徹底從宇宙中抹去了他的身影。
而垠隻能睜大眼看著,徒勞地向上空伸手,卻什麼也摸不著。
一如他從小起那樣,從來都是徒勞無功,最終害的,又永遠都是哥哥。
第三軍團的主星艦趕來的艦艇,及時救得了垠。
軍醫從爆炸艙艇的殘骸裡尋到了福玻斯的dna。他離爆炸源太近,致使最終連殘骸也丁點不剩,真的叫死的連渣都不剩了。
從星艦一路到首都星醫院,垠一直一言不發,呆呆地躺在擔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