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沾點皇親國戚的邊,便目中無人了唄。舊京從前有一戶姓孫,還記得吧,那也是……”
眾人又閒扯起旁的陳年舊事,蘇遙隻默一會兒,又順手與傅陵添滿牛乳茶。
傅陵啜一口:“蘇老板以為呢?”
蘇遙頓了頓:“登高跌重,家中之人既不謹慎穩重,也不與人為善,遲早禍及自身。”
蘇遙這性子,對不喜歡的人和事,一句也不願意多聊。
傅陵略點個頭,隻撇過這話。
萬家自己要作,便自己受著吧。
左右以後都不相乾了。
傅陵慢慢地喝完牛乳茶,便又笑笑:“蘇老板,咱們晚上吃什麼?”
傅先生點菜點得越發順了。
蘇遙一默,捏著手中的話本,就非常想做道“紅燒乳鴿”之類的菜。
蘇遙隻沉吟一下,卻換個問法:“傅先生想吃什麼?”
傅陵略一斟酌:“想吃鯽魚湯。”
“鯽魚湯得值三章的錢。”蘇遙接口笑笑。
傅陵驀然一怔,待反應過來,又低眉笑笑,輕聲道:“蘇老板,這麼與我算賬?”
傅鴿子的聲線還挺撩人。
但蘇遙無動於衷,隻溫和笑笑:“傅先生還吃嗎?”
傅鴿子想吃,但又不想寫。
便隻與蘇遙車軲轆地耍賴:“我可付過蘇老板房費了。”
“平時是平時的,加菜另算。”蘇遙挑眉,“傅先生若是付加菜的錢,我就專給您做一道。”
“好東西得大夥兒一起吃,不能算加菜。”傅陵耍賴。
“對我這個廚子來說,是加菜了。我原沒打算做,是傅先生另點的。”蘇遙油鹽不進。
對付鴿子,得比他厚臉皮。
蘇老板突然變得很難講話。
傅鴿子有點委屈。
委屈巴巴一會子,又開始講價:“鯽魚湯哪值三章的價。蘇老板你看,按我這本的書價,我一本書賣……”
吃貨傅大鴿子為了咕咕咕,居然真的給蘇遙掰扯起書價來。
還有模有樣的,連個零頭也不舍得抹。
蘇遙十分無奈,看著傅陵認真的神情,又格外好笑:“那傅先生把價給我砍到一章,我就虧本了,我不乾。”
“不虧本。”
傅陵搖搖折扇,微微笑笑,“蘇老板和我一起吃,這不就補回來了麼?”
蘇遙一噎。
默了下,又道:“我想吃可以自己另做。”
“想吃一起吃,乾嘛另做。我一個人又吃不完,多浪費。”
傅陵繼續洗腦,“蘇老板省錢,我也省功夫,不好嗎?”
這個邏輯好像沒有毛病。
但就是有哪裡怪怪的。
邏輯大師傅鴿子趁熱打鐵:“那就一章了。一章說定了,蘇老板不能反悔。”
蘇遙剛要開口,傅陵便飛快地鋪紙研墨,做出一副文思泉湧的模樣。
蘇遙:……
蘇遙對某鴿十分無奈。
也行叭。
比一個字不寫還要吃得好。
但已經下午了,不知還有沒有新鮮鯽魚。
蘇遙吩咐成安去挑兩條,這廂傅鴿子還在慢悠悠地磨墨。
蘇遙一頓:“傅先生,您這個一章什麼時候寫好,什麼時候喝魚湯。”
現驗貨,後交菜。
絕對不能再出現“一張”事件了。
傅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蘇老板放心,我一會兒就寫好。”
這話蘇遙不敢信。
但出乎蘇遙意料,傅鴿子此番,倒並未說謊。
午後日光明朗,初夏晴光遍地,樹影婆娑,蘇遙算過一遭賬目,回頭發覺,傅鴿子居然真的在寫文。
鶴台先生真的動筆寫文了。
蘇遙竟有一種莫名的欣慰感。
傅陵正坐在蘇遙一側,交錯的樹影搖搖曳曳,映在他身上,修長的手指執筆,瀟灑地於一方宣紙上落下規整墨跡。
蘇遙自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向上,瞄到頸肩,到下頜,到鼻梁,到眉眼。
感歎一瞬。
認真工作的人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把傅鴿子襯得格外好看。
蘇遙瞧得心尖都微微一顫,念及此處,隨即又生出些許局促。
這是在……花癡麼?
蘇遙心內稍有些緊張,後又覺出,這緊張也來得莫名其妙。
本來就長得好看,我看兩眼怎麼了?
怎麼就花癡了呢?
不能不能,這叫對美的欣賞。
蘇遙陡然理直氣壯,再望過去時,卻正對上傅陵笑吟吟的眼眸。
傅陵慢條斯理地放下筆:“蘇老板,看我要大大方方地看。”
蘇遙一愣,瞬間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