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相不要錢似的逮住美人可勁耍流氓,周圍之人隻看得麵色各異。
蘇遙本身,自然也感受得出來。
自從先前於畫舫中,被傅陵撬開一角,蘇遙整個人似乎都敏感上許多倍。
今日尤其敏感。
那一句登徒子語氣的“想吃”,當真讓蘇遙心下波瀾起伏。
他竟聯想出少兒不宜的意思。
但他已念及此處,卻並未產生任何想大罵傅陵的念頭。
他清醒得意識到這點,一時愈發心潮湧動。
並局促。
並想跑。
傅陵一把將人拽住,又低聲笑笑:“蘇老板彆走。要曬著了。”
傅陵碰他一下,蘇遙心尖都顫動一下。
從前再怎麼又碰又摸,也沒有過這種反應。
蘇遙微微頷首,隻掩飾一腔緊張。
傅相大大方方地拉住美人手腕,又感歎——
手腕怎麼這麼細,臉皮怎麼這麼薄。
傅相如果用他的臉皮厚度做標準,那在場所有人臉皮都薄。
畢竟八字還沒寫完,就理不直氣壯地把自己擺在夫君的位置上了。
除去沒做過夫君之實,夫君之名都快占完了。
餘下三隻再怎麼沒臉沒皮,頂多像白憫一般喊兩句“美人”,這種換著法子占蘇遙便宜之事,還真沒做過。
關鍵是,蘇遙瞧上去,沒有反感。
三隻的目光落在傅陵的手上,於心內將某鴿大罵一通之外,又生出十分的危機感。
謝琅垂眸,白憫蹙眉,許澤隻攥起衣袖。
傅陵掛著雲淡風輕的微笑。
傅相做事一向豁得出去,京中昔年對他的作派有個詞形容得精準——
不擇手段。
瞬間換表情,睜眼說瞎話,且並不怎麼在乎顏麵。
一隻優秀的戲精。
這家小餛飩的餡料並不好,顏色瞧上去並不新鮮,即便這攤主如何挽留,蘇遙也隻推辭。
因日頭毒,道上又不大有遮擋,蘇遙便一直站在傅陵的大折扇底下。
眾目睽睽,蘇遙行出幾步,終究局促,便隻想抽出手躲一步,傅陵卻握住他用力幾分。
蘇遙抬頭:“傅先生……”
傅陵笑笑:“蘇老板躲什麼,天氣太熱,彆曬著。”
見蘇遙仍要開口,他又微含委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動裴老先生,讓他許你跟我出門逛。今日回去,你若有何不好,裴老先生不得罵死我。”
天底下還有敢罵死傅先生的人呢……
蘇遙不信。
但他最吃這種可憐巴巴的語氣,聞言隻默一下,又伸手去接:“那傅先生給我拿……”
傅陵一笑,頓時把折扇抬高了些。
這蘇遙又伸一下手,傅陵便又抬高些。
這下蘇遙倒不好抬手了。
因為這舉止太像打情罵俏,周圍攤主的八卦眼風又開始四處飄舞了。
蘇遙麵上有些燙,又微有羞惱:“傅先生一直給我舉著,會累。”
傅陵彎起眉眼,隻道:“我這扇子可寶貝了,我小心眼,不舍得給蘇老板碰。”
傅陵若扯些彆的由頭還好,他這般說,蘇遙當真無法開口。
隻好默默地走在折扇下。
卻到底把手腕抽出來了。
傅相已很滿意了。
畢竟後頭三隻情敵在太陽底下曬著,還沒有美人在側。
數人以這種詭異的隊形又挑揀幾家攤位。
許是出來擺攤子,食材工藝皆簡陋,蘇遙均不大滿意。
傅陵隻由著他挑揀。
三位情敵也由著蘇遙挑揀,隻是心情不大美妙。
蘇遙又停在一處賣湯粉的小攤位前詢問,白憫終於幽幽地歎口氣:“你說我們跟來乾嘛?來看他怎麼拐走美人的嗎?”
“美人”這個稱呼讓許澤稍一蹙眉:“白大夫自重。”
白憫瞧他一眼:“我覺得吧,我跟他比,還挺自重的。”
又挑眉:“自重有用嗎?”
許澤忿忿一默,謝琅卻接口:“是沒用來著。”
又悵然:“蘇兄一向溫和守禮,我先前隻以為他並不喜歡這……”
白憫不由也頓一下:“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許澤蹙眉:“還沒得。”
但瞧上去,好像快了。
三人心知肚明地想到這後半句,又心知肚明地都沒張口提。
說實話,先前數人追求蘇遙,蘇遙雖沒看出來,也沒有任何反應。
但那時尚有機會。
可蘇遙如今身邊突然出現這麼一人。
蘇遙瞧上去,並沒有完全接受,但一直慌亂與局促,便足以說明心思了。
三人頭一次大喇喇地瞧見二人並肩立在攤前說說笑笑的身影,一時倍受打擊。
說心都灰上一半,也不為過。
蘇遙終於看準這賣米線的小攤位,一回頭,卻瞧見三人立在日頭地下,像被曬蔫巴了,垂頭喪氣的。
蘇遙隻道是挑揀的時間太長,忙抱歉:“對不住,是我太挑揀了,我……”
“沒事。”
到底是謝琅最能撐得起場麵,如常笑笑,“既選好了,就在這裡吃。”
攤位的小廝忙請人至一樹蔭下:“幾位這邊坐。”
蘇遙選的這家米線攤子,確實乾淨,位置也鋪得多,占在最陰涼的樹影處,悠悠山風一吹,也涼爽些許。
小廝一人端一碗酸梅湯,蘇遙又略帶歉意,低下聲音:“夏日在外吃飯,最怕不新鮮不乾淨。我挑得太過仔細,倒一時忘了你們。”
你既身邊有人,可不是會忘記旁人麼?
三人心內泛酸,飲一口冰冰甜甜的酸梅湯,口中也開始泛酸。
有人歡喜有人愁。
傅鴿子覺得還挺甜。
蘇遙挑得都甜。
傅相占儘風頭,便隻默不作聲地低頭喝冷飲。
喝上兩口,又按住蘇遙:“你彆喝了,嘗些味道就成,太涼。”
齊伯一向不許他吃生冷之物,家中的冷飲皆是溫的。
蘇遙正尋思著齊伯沒瞧見,偷偷喝上一點,卻被傅陵逮個正著。
蘇遙一愣,隻小聲:“裴先生昨日說,我能喝的。”
這話傅陵尚未接口,白憫驚疑抬頭:“裴先生?”
蘇遙笑笑:“裴儀老先生順路來舊京,傅先生與他相識,便請他與我看看。”
白憫頓時驚詫。
驚詫之餘,瞧見傅陵平淡笑意,又一時泄氣,倒半晌未言。
蘇遙瞥一眼渾然未覺的齊伯,再度望向傅陵:“我隻喝這一半,好不好?”
蘇遙的語氣一軟和,便會不自覺地帶上尾音,落在傅陵耳中,就像撒嬌一般。
落在謝琅與許澤耳中……
算了,他們倆不想聽也不想看。
蘇遙甚少這般與他講話,傅陵望著蘇遙清淺的眼眸,心旌搖動歸搖動,但立場依舊堅定:“今天不能再喝了,彆讓齊伯瞧見了。”
蘇遙輕輕蹙眉,隻道:“可裴老先生說可以。”
傅陵低眉笑笑:“你想喝,我記下這攤位,明日再買給你。今天不喝了。”
又放下瓷盞:“我陪你,我也不喝了。”
餘下兩位正拿著瓷盞喝酸梅湯的情敵,手瞬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