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相原本是要走的。
但蘇遙如此說,傅相自然不可能走了。
雖然蘇遙的語氣應該就是那麼隨口一問,但配合上這副情態、這等語氣、這種天氣……
那就是要人留下來的意思。
傅相的理解一直非常優秀。
於是傅相給美人掖了下被角:“外麵又刮風又打雷的,多嚇人。我不走了,我陪你。”
又趕在蘇遙張口之前,飛快地去洗臉了。
傅鴿子一起身,蘇遙方清醒一二。
瞧著人在洗漱,倒不好意思開口趕人了。
方才並非故意要留人的意思,但問上一句時,也有點不舍。
是不舍溫熱的懷抱,還是不舍這隻大鴿子呢?
蘇遙不由扯起被子,蓋到眼下。
……都有吧。
他心緒一浮動,又兼房內有旁人,一時倒不太困了。
鴿子洗漱好,又隔著被子輕輕拍他一下:“我要睡外麵。”
蘇遙挪了下,又起身,把內側的被子給他鋪好。
一回生二回熟……
蘇遙給大鴿子鋪被窩,鋪得越來越順手了。
這是床銀線勾竹葉紋的薄被,觸手軟滑,細致精巧,難得的是涼而不冰,覆在身上特彆舒服。
孟管事很是周到,銀線暗紋,和淺絳色的簾帳,正合成一整套。
傅相心滿意足。
雖然不能和美人睡在同一床被子,卻有美人親手給鋪被窩。
開心。
開心的傅相躺好後,又往蘇遙身邊湊了湊。
蘇遙稍微退了退,傅相又擠過來些。
蘇遙一默,索性不動了。
傅相愣了下,直接又挪近了點。
他隔著兩床薄被,胳膊旁邊,便是蘇遙的手。
咫尺之距,蘇遙竟然沒躲。
今晚的傅相,心內再度山呼海嘯。
蘇遙的接納與主動,讓他興奮得上頭。
傅陵很高興,非常高興,極其高興。
肺腑間很是蹦噠上一會兒,便覺得,是時候再進一步了。
擇日不如撞日,既已生根,不如快些澆水。
恰巧風雨良夕,正是說悄悄話的好時候。
傅陵先喚一聲:“蘇老板?”
蘇遙也心潮浮動,自然沒睡,應一聲後,便聽得傅陵低聲道:“我還不大困,蘇老板和我說說話?”
蘇遙點個頭。
又念起傅陵看不到,便直接出聲:“傅先生想說什麼?”
傅陵微微頓上一下:“東山這一帶,俱是舊京望族的彆院。地勢好,風景好,又有一帶湯泉水,便被許多人家先占下,改成專門休養的大院子。”
聽著像是閒聊。
蘇遙也睡不著,便笑道:“確然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傅先生的東山彆院很是涼爽通透,花木繁盛,處處皆可納涼。”
傅陵低聲笑笑:“是麼?但其實,這些彆院尚有其他用處。許多大族都用東山的彆院來做,婚房。”
他稍稍咬重“婚房”兩個字,蘇遙心下頓時漏跳一拍。
這話自然是胡謅。大族婚娶,要拜宗祠、見長輩,迎客送往,禮數繁重,極少會選在彆院偏所。
但傅相這種上頭沒啥直屬長輩,且十分能作主之人,自然愛在哪兒娶在哪兒娶,娶完愛住哪兒住哪兒。
蘇遙心內又開始緊張。
房內驀然安靜,窗外的風雨聲愈發清晰。
傅陵揚起嘴角:“所以彆院中的許多陳設,皆是一對一對之物。蘇老板也瞧見了?”
蘇遙正在局促,但傅陵開口問,蘇遙隻好接一句:“……瞧見了。”
傅陵又笑笑:“蘇老板覺得,好看嗎?”
蘇遙麵上不由滾燙,小小地“嗯”上一聲。
“孟管事一向很會挑東西,他眼光極好。”
傅陵把話稍稍撇開一句,氣氛卻愈發曖昧。
天際隱隱傳來隆隆的雷聲,大雨仍在下個不停。
這樣讓人浮想聯翩之言,傅陵不解釋,暗示便已十分明顯。
二人沉默好大一會兒,蘇遙似乎並沒有接話的意思。
傅陵便又笑笑,主動開口:“此處是我的院子,既是如此,我便也打算,把此地用作婚房。”
蘇遙處一片靜默。
隔著兩層薄被,傅陵稍稍一動,便能夠握住蘇遙的手。
傅相此時此刻,稍有那麼一絲絲的緊張。
畢竟明白說出口,到底是不同。
傅陵很鄭重。
雖然同床共枕這個場景,不是他預料中的場景。
時間地點全不對,定情信物也沒有。
但以蘇遙的性子,今晚三番兩次的主動,便已是等同於喜歡。
最起碼也是開了八成竅。
可以挑破窗戶紙了。
那挑破窗戶紙的事,肯定得是他來做。
傅相正打算做。
他稍稍吸一口氣,繼續低聲道:“我既有把彆院做婚房的想法,又在此處如此布置,自然,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所以我帶來彆院之人,也並非旁人。而是我的心上人,我想與他成婚,就在舊京,就在這裡。”
傅相穩住心神說完這一番話,說罷之後,卻愈發緊張。
他久違地有些無措,並期待,並欣喜而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