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黃昏,停了半天的雪又紛紛揚揚落了起來。
用過晚膳後,顧長夏送走了柯小元。
回屋收拾收拾,隱身衣一披,出門的時候,難免做賊似的四處望了望。
淒清夜色下,雪花簌簌地落。
從各屋零零散散散出的燈光昏黃朦膿,映照著銀裝素裹的山林,四周靜悄悄,一片寧靜美好。
顧長夏輕輕關上院子門,趟著風雪,不一會,偷偷摸摸隱身到了大師兄屋子跟前。
剛落在南邊的小門前,微微揭開隱身衣。
大師兄便打開了側門。
顧長夏當時一怔。她怎麼覺著她這隱身衣效果不太行!
為了防止女主發現,她也沒多想,匆匆跟著大師兄進屋後,她脫下隱身衣。
大師兄微微看了兩眼,竟沒多問。
進屋後,顧長夏打量了一下廳內布置後,便深深驚歎其雅致貴氣。
隻見博古架上那些玉器古玩花瓶等,無一個不精致典雅。
流黃紗帳垂掛,淺淡的淡黃牡丹屏風映著幾盞落地宮燈,映照一片極美的明黃色。
靠窗的角落,還擺放了一盆十分茂盛的青唯,這是一種能讓人寧心靜氣的靈植,十分珍貴。
顧長夏看一眼,心底沒出息地隻想摘幾片葉子回去製藥。
屏風旁,安置著一架琴,琴旁還擱置兩把琵琶,一旁的架子,掛著四五隻長笛。
這琳琅滿目的樂器,不愧音樂家出身。
整個小廳,無論是擺設還是色彩搭配都恰到好處的精心,而且顏色搭配比較溫暖。看得出來,大師兄是個十分雅致,並熱愛生活的人。
大師兄請她落座後,便開始精細地泡茶。
還問。“一會針灸是去書房,還是就在暖廳中?”
顧長夏把視線收回來,對大師兄點頭。
“就暖廳吧,不過,得多擺兩盞燈。”
大師兄頷首,眨眼從架子上一隻儲物戒掏出了四五盞落地宮燈。
顧長夏說夠了後,他點亮宮燈,一揮手將它們環繞在一張十分精致小巧的臥榻旁。
大師兄估計平日裡總是閒臥在這榻上。
擺放好針灸場地後,大師兄邀請她先喝茶。
顧長夏看著他有些白的臉色,搖頭。
“還是先針灸,一會再喝茶不遲。”
大師兄依允。
隨後請她坐在錦榻,他自己在圓凳之上坐了,將手遞過來,放在榻旁的小桌上。
顧長夏原本覺得,他一個病號,還是坐這舒適金貴的臥榻比較好。
但大師兄堅持。
她隻好取出金針。
一炷香時間過去,行針完了以後,大師兄麵色明顯好轉。
明日再行針一次,基本就好全了。
這種小傷,要不是大師兄拖著硬給她治。實際哪用得到針灸之術!
對這拳拳愛護之心,顧長夏還是挺感動的。
之後,大師兄泡茶,兩人一起飲茶一會。
大師兄便坐於琴前,沉靜淡雅的音調,在雪夜中悠然響起。
顧長夏心底覺得,一個病號,這會兒就去休息吧,彈什麼琴?
然而大師兄燈影下俊美容顏,和這雅致淺淡的絕美琴音,讓她沒忍心打斷。
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
顧長夏忽然發覺,大師兄今日怎麼看都像精心裝扮過。
他穿一身著縹色交領大襟袍服,縹色是一種極為漂亮的淺青色,這顏色襯著他如玉容顏,隻覺分外清新淡雅,溫柔繾綣,宛如神仙公子。
不過這袍服是極軟極舒服的布料,像雲朵一般柔軟。看著又挺鬆散慵懶。
同色係的發帶鬆鬆飄散在身後,也很隨意。
然而,這雖是常服,看著慵懶,實則怎麼看,都精致非常。
在自己家裡,也能如此精心注意儀表。
隻能說,真是個精致boy!
要是沒有種種因素,顧長夏很願意聽大師兄多彈兩首曲子。
如此雪夜,有美人相伴,實在浪漫美好至極。
但這顯然不可能。
顧長夏隻等一曲完了,便站起身告辭。
大師兄美麗的眼睛,微微注目了她兩眼,才站起來送客。
兩人走到側院。
顧長夏打開院子門,風雪從外嗚咽著湧進來。
身後大師兄捂嘴悶咳了兩聲,壓抑著的咳嗽雖然聲音極低,但顧長夏還是聽出來異樣。
她轉身,見到麵色蒼白的俊美青年在寒風中搖搖欲墜,似要倒下。
她嚇了一跳,趕忙過去抓住他脈門查探。
“怎麼如此?明明之前調理肺臟,已經不會再有什麼大礙!”
如今怎會反而更嚴重了呢。
她忽然想起,那淳淳如水的琴音,似乎暗含靈潤。
讓她剛剛舒適自在至極,疲憊一掃而空。
所以,這人拖著病體,竟然奏琴為她解乏。
這真是!
顧長夏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麵色蒼白的俊美青年,心底罵了一聲,你就作吧!
對方微微撇開臉,烏黑眼珠飛快地掃她一眼,也沒敢多看,又撇開。
在她扶著他進屋時,他臉頰已淺淺染上一抹薄紅。
更不敢看她了。
這幅心虛的樣子,跟衛安寧昨日有異曲同工之妙。
顧長夏小小地翻了一眼,扶他回屋,命令他坐在在錦榻上。
又掏出金針,給他上了一輪針。
直到調理好了肺臟後。
她不禁皺眉。“大師兄,要不你還是服用療傷丹吧,何苦白白受這個罪。”
這種小傷對她提升針灸之術,其實效果不是特彆大。
錦榻上俊美青年微微看了她一眼,雖不發一言,但是眼神很堅定,他就是堅持要給她當病號。
這人還真是…
顧長夏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掏出衛安寧用後還剩下三分之一的安魂丸來,揭開一旁的香爐,點燃丟進去。
“你先躺著休息一會,等安魂丸燒儘了,你就舒服多了。”
隨後,她就想告辭。
然而臥榻上半躺著的俊美青年,硬是拿他那雙美麗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她。
橙黃燈影下,他神色雖然十分安寧,蒼白俊臉卻有種淒清之感。
那種莫名的‘柔弱’感又出現了…
這情形,給顧長夏一種,她要是走了,會升起一種沒來由的罪惡感的錯覺。
顧長夏微微閉了閉眼睛。
她吞了一顆清心丹,掏出藥草學,坐在他旁邊的圓凳上。
準備陪著他看書。等安魂丸燒完了,她就回去。
大師兄默默地給她掏出一把躺椅來,擺在一旁。
顧長夏微微掃他一眼,還是接受了這好意,躺在椅子上當然舒服很多。
香爐中濃鬱的甜香味嫋嫋升起,坐於椅子上的女子清冷秀美至極,她翻著書卷,神色極為認真。
臥在軟塌的俊美青年,微微垂眸。
兩人被拉長的燈影,在遠處依偎交織,繾綣有情。
俊美青年看一眼燈影,微微抿唇,嘴角梨渦一閃而逝。
屋外風雪聲很大,大片大片雪花如飄絮,隨著寒風在空中回轉飄零。
對麵的逢仙君,南麵屋簷坐著個麵色冰冷的白衣青年。
一旁的小院中,萌軟的少女,手中拿著根小樹枝,不高興地戳地麵。
小小戳一陣地,她大眼睛微微斜向上偷看。
白衣青年俊冷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中,清冷絕豔,真的很好看。
但是這個混蛋,他根本不看她一眼。
來了這半日,一直癡望著對麵望月居。
尤其在顧師姐從側門出來一瞬,又回季師兄屋中去了,看不到對麵情形後。
這人麵色尤其猙獰的可怕。
這麼喜歡顧師姐嘛?
顧師姐…顧師姐長得也真好看啊。
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肉臉,傅靈姝委屈地垂下頭,她沒顧師姐好看的。
難怪那個人不喜歡她。
又看一眼屋簷上那可惡的人。怎麼辦,那俊逸的身影,在稀稀落落的淒迷大雪中,雖然清冷無情,甚至有點壞,但是,真的好好看!
傅靈姝氣咻咻地垂頭。
再好看也不行,再好看這個混蛋也不喜歡她。
哼!那她也…不要他了。
重重地丟下手中的小棍,她想站起身,無情地回屋去。
雙足卻如被釘在原地,她怎麼也舍不得挪腳。
怎麼辦,還是好喜歡他。
傅靈姝眼眶發燙,委屈得差點哭出來。但是想想,她又堅強地憋回去了。
劍修流血不流淚,她不能哭。
忽然,空中彈指一動。
傅靈姝斜視一眼,立即放開防禦。
從白衣青年處,飛過來的一盞拳頭大小的花燈,細細的杆子挑著,輕盈落到她跟前。
看清花燈的模樣後,傅靈姝大眼睛吃驚地瞪起,隨即歡喜地轉了轉。
這正是花神燈節她看中的那一個花燈,當時覺得有點貴,沒舍得買的。
這燈是一朵隻有雪國才長的珍貴瓊花樣式,用料講究,花瓣全都是潔白的玉石打造,燈芯也是嵌有術法的晶瑩水晶,點燃燈盞不會熏黑外圍的花瓣玉石。
她喜歡這盞燈,不是因為她昂貴的價錢和美麗的外觀,而是瓊花讓她想起了家鄉,想起了娘。
而那人竟然…給她買了這盞燈。
當時這盞燈隻做了一盞,她問過老板的。
傅靈姝心中甜蜜歡喜之時,鼻子又有些發酸。
她有點想家了。也搞不清,這個混蛋,到底買這個給她什麼意思。
男子給女子買花燈,她當然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