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吹得十分惱人。
天色越晚,寒風越猛烈。天擦黑時大片大片的雪花,逐漸變成了細碎冰淩,狂風一刮,細細碎碎的聲音打在屋頂一陣簌簌的響聲。
拎著木棍在地上戳啊戳的少女,看一眼坐於屋簷,被冰淩兜頭吹了滿臉,卻仍舊癡癡盯著白晶樓方向,滿身寒氣的白衣青年,她低頭,更加用力地掘地。
混蛋玩意。寒風刮得再更猛烈些吧,最好凍死他!
戳了一陣地,又看一眼遠處的小小白晶樓。
傅靈姝小拳頭微微攥了攥。季師兄,乾得漂亮!
想了想,她不禁托腮。
季師兄自震丹田那狠勁兒,剛剛差點把她嚇到。可是,美人計這東西還挺好使,顧師姐明顯被季師兄騙到了。唉!
娘說得對,紅顏禍水,季師兄不是好人。
但是,她要也是紅顏禍水就好了。想想自己的…美貌,歎氣,她好像沒有多少。
傅靈姝氣得狠狠地掀翻好大一片地。
也不知是被氣岔了,還是心裡太酸,或者上午受傷有點嚴重。
她感覺氣海處有點點不舒服。
這個位置,出生時便有了一絲裂隙,娘說過,縱是天才也難十全十美,讓她不必放在心上。或許等哪日,這一絲裂隙補全之日,便是得道飛升之時。
傅靈姝知道,娘就是安慰她的。
背著她的時候,娘跟師尊就哀歎,說她終有一天可能難度天劫。
這些事,傅靈姝其實不大在意。對於飛升成仙這麼久遠的事,她如今想得還不多。
但她平日裡還是會小心不讓氣海受傷。
隻要此處有一點不舒服,她就有點害怕。
故而棍子被她很快丟一邊,她麵色有點蒼白。
“你怎麼了?”
屋簷上那個死人,總算開口說話了。
哼!傅靈姝小臉扭去一邊,不理他。
隻是白衣青年身影微動,她的手就不聽使喚,悄然放開了防禦。
看著落在跟前那張美極的臉,她心裡一陣挫敗。
長得這麼好看,叫她怎麼拒絕得了。
“你傷還沒好全?”白衣青年蹲身,湊得有些近。
朦膿光影下,他比常人蒼白幾分的臉,映著微紅的唇,美麗眼睛如星,這張臉像傳說中的妖精一樣冶豔。
太好看了!
傅靈姝摸了摸堵堵的胸口。其實氣海那微微的疼,已經感覺不到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柔弱’地垂下腦袋。
“嗯。”這一聲,說不出的甜美和嬌氣,讓她臉紅。
“哪裡疼?丹田?”白衣青年說話聲,有些溫柔。
傅靈姝不禁想,原來季師兄那招真的管用。
她將要勾起的唇角趕緊死死抿住,半抬起小臉,微微瞄一眼,就又‘柔弱’地垂下腦袋。
“不是丹田,是氣海啦。”
說話聲更不像自己了!傅靈姝被自己這嬌氣的聲音給嚇到,分外不好意思起來。
“氣海?我給你看看。”
“啊?”
傅靈姝嚇得後跳,氣海可是在腹部,給他看那怎麼行呢!
“聽話!”白衣青年居然眼神凶巴巴地教訓她。
隨即,一隻好看的手,不以她意誌為轉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其實她可以躲,但沒舍得躲開…
有些微冷的手指,觸及手腕脈門,肌膚貼著肌膚的異樣感覺。
彷如什麼被點燃,傅靈姝隻覺臉上好燙,心跳得也好厲害。
她靈力不自覺也順著那隻手渡過去,感受到同樣砰砰直跳的一顆心。
寒風中,兩人微微對視一眼,默默扭開了臉。握住的手,卻沒有鬆。
“我的氣海天生就有一點點不妥的,今天可能受了傷,之前有丁點疼,現在不疼了。”
其實不是,剛剛就是被氣疼的。
想到罪魁禍首,傅靈姝眼珠子溜過去恨恨紮一眼。
“你氣海天生受損?”那個不懂風情的家夥,居然特彆嚴肅地糾結這事。
傅靈姝不樂意了。“怎麼?我氣海哪怕天生有裂隙,我也是個天才!”
她驕傲地挺直後背。十萬年不出的重劍天才,她的天賦無與倫比,誰敢看扁了她!
白衣青年被氣到似的閉了閉眼。
“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人看看。”
“看什麼呀。娘和師尊給我找過最有名的醫修看過,根本沒有解決辦法。”
“那更要找她看看。你跟我走!”
“我不去,哼。你今天都沒來看我!我受傷了你都不來看我!”
“……那是因為我上不去凝碧山。”
“那我下晌就從師尊那兒回來了,你人在哪?哼。”
“給!”
看著眼跟前的綢布包,傅靈姝接過來展開,發現竟是一盒仙露糕。當初她初來宗門,在飛羽城外迷路,一路跟蹤身旁的白衣青年,兩人到青玉城,這個混蛋給她買了仙露糕,就跑不見了影子。
那糕點…她是很喜歡吃。
但她哪是一盒糕點可以打發的?
心裡如此想,手指卻不聽使喚,不自覺拿起軟糯晶瑩的糕點放入口中,這甜蜜的口感,好吃!
嘗完一口,看著身旁之人黑亮的視線。傅靈姝羞得滿臉通紅,擦擦嘴角,收拾糕點盒子去儲物戒。
她不是那麼好收買的人,哼!
“你就是給我買糕點,所以回來晚了?”
如果是,她就原諒他好了。
“……也不全是,還有點彆的事。總之,你跟我走。”
看看吧。這就是個混蛋,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虧她在家癡癡等了他一晚上,小院子被她犁了兩遍,還沒等來人。
傅靈姝覺得自己太虧了,氣得臉頰鼓起。
遠處白晶樓院子門此時忽然開了,燈光從院子裡映照出來,拉長的兩道身影,在遠處依偎在一起,男子飛起的發帶順著風往回,微微掃過女子的臉頰,仿若溫柔輕撫的繾綣多情的情人之手。
身旁白衣青年麵色倏然冷若冰霜。
傅靈姝劍氣差點就衝天而起。
這混蛋拉著她的手,竟然吃彆的女子的醋。當她是死的!
身旁之人被劍氣衝殺,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瞥眼看了過來。
“我和夏兒…我和夏兒師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這…吃的什麼飛醋!”
說完,低沉的笑聲在寒夜裡響起,分外動聽。笑著的這人,冶豔的臉,讓傅靈姝恍然想起春日枝頭那幻花人眼的海棠。
怎麼這麼好看!她又羞又惱,又被那笑意融融的分外溫柔的眼神所打動,一時不知是羞是惱,劍氣又有點呼嘯。
衛安寧瞅著身旁這隻氣包子,一陣無奈,心底又有些微暖。
“等…我強大起來,我會把一切告知於你。如今還不行…總之,夏兒…夏兒師妹和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語重心長。
聲旁這包子,可能沒太聽進去。
寶石似的大眼睛在夜色下熠熠生輝,滿眼寫滿了不信任。
還是吃醋。
衛安寧微微一笑。這醋包子,其實也挺可愛的。
“隱身跟我走。”
拉起暖呼呼的小胖手,這包子就像一座火爐,當初在飛羽城外,第一眼,便讓他覺得溫暖。
他自來獨來獨往慣了。
隻此一次,被這包子不算精湛的跟蹤術法跟蹤了一路。
也沒生出趕她的心思來。隻得一路風雪,也分外溫暖。
後來得知她是焚情尊者關門弟子時,自知壽數有限,他才黯然丟她在青玉城外。
二三百載的壽數,於這種天才來說,如過境流星罷了。
既給不了一生一世的陪伴,他隻能選擇遠離。
若非夏兒給他黑暗的世界,開啟一絲天光。他不會送出那盞花燈,也不會此時拉住這暖透他心扉的小手。
送走了大師兄,顧長夏掩門回廳。
正在慢吞吞喝茶,忽覺防禦輕動。
這感覺,不用想,小哥哥來了。
估計大師兄從這兒離開,又已經被他偵察,要來念哥哥經了。
顧長夏端起茶杯,背靠著小廳門口,解開防禦。
“咳咳咳!”
牆頭一高一矮出現的兩道身影,那緊緊拉在一起的手驀然出現在她眼跟前。
茶水嗆住喉管,顧長夏回身咳了幾聲,再回頭。
牆頭兩人已經落到院子裡。
女孩子已經不願意被拉住手了,紅騰騰的萌軟小臉扭去一邊,大眼睛偵察似的,又害羞又銳利地看過來。
顧長夏看清楚兩人以後,還是回轉身。
等一等。
這個狀況,完全超乎了她的預料之外。
這兩個,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
書裡的劇情什麼時候被浮雲了?
大師兄…你未來老婆,被人拐走了……
她之前暗地裡還想拆個cp,本以為成不了,還以為小哥哥注孤生。誰知道好家夥,某人已經暗度陳倉了!
顧長夏一時之間門,腦子裡念頭極多,她在回想蛛絲馬跡時。
“夏兒…夏兒師妹。”
白衣青年湊近過來,眼神不敢看她。總是蒼白的臉頰,此時爬滿紅暈。
顧長夏忍不住背著女主給他比了一個嘴型。
“未來嫂子?”
白衣青年麵色更紅了,他還被自己口水嗆住,轉身向著門的方向很是咳嗽了一聲。
隨後回身故作鎮定。
“傅師妹氣海有恙,我帶她過來找你看看。”
他此話才說完,院子裡站著的小姑娘就給他拆台。
“我其實不疼,我還好。”
她氣鼓鼓的小臉扭到一旁,兩個小手抱在一起。
漂亮的大眼睛微微飛過來一眼,似乎很介意她跟衛安寧靠著很近的這個站位。
顧長夏:“……”
她抿住唇角,故作平靜。
“既如此,我先去藥房布置一番。”
“……行吧。”
白衣青年回頭瞅一眼院中少女,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的聲音。
顧長夏背著手,寧靜地踏入後院後。前院兩個微微吵架的聲音順著風,被她豎起耳朵聽了幾句。
“我不去,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