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一想。
壞了!
長夏這是……動心了啊。
想起在荒野之地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寧兒,落楓尊者心底一陣苦澀。
塵兒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長夏這孩子以後卻難免落入寧兒後塵。
這一對,如今且先看看,必要時刻,不是他做師尊的對不起塵兒這大弟子。
該棒打鴛鴦,他也不能留手。
他如今一把年紀的人了,修煉已至山窮水儘之地,鬼氣時時如惡鬼窺視在暗處,隻需尋得一絲間隙,他便再不能看顧這幾個孩子。
落楓尊者思索了一陣。
再等些時日,若遇上季容,得與他談談。
塵兒若是季家下一任家主人選,那這輩子他想都不用想能娶到他三師妹為妻。
拚著被兩個小的憎恨,他也必把他們拆散了。
天氣越來越炎熱,熾白的陽光灑落的地麵,泛著刺眼的白光。
顧長夏從井水裡吊出來果子,被靈泉冰透的水果新鮮水潤,是這種季節消暑佳品。
看了看天,也不知道衛安寧那小子今日回來了沒。
回宗門後,她從藥行把預定的藥材收集了個七七八八。
如今隻差兩味比較罕見的靈藥,她托衛安寧去打聽。前幾天他帶信回來,說是買到了,過兩日就到宗門。
眼看著今天應該就要回來。
她回到屋內,切了水果,擺放在藤條編織的小桌,坐在窗口邊,翻開一卷書,正要慢慢享用。
牆頭靈潤閃動,她立即放開防禦。
衛安寧一臉汗津津的飛身進屋,被屋內涼氣包圍,他忍不住舒服地呼吸了一口氣。
閃動亮晶晶的眼睛,他遞過來兩個玉盒。
“你要的藥材,在七星城拍賣行剛巧見到,便拍了下來。”
顧長夏接過玉盒擱在桌上,轉出去給他打來水和帕子。
衛安寧接過手帕洗臉時,後背浸透了被妹妹照顧的喜悅。隻要一點點親情的幸福,他都很受用。
“多少錢?”顧長夏打開玉盒一見全是上品,不覺吃驚。
這兩種靈藥,修真界已快要絕跡,幾乎有價無市。
衛安寧背著對,輕鬆的語氣。“還行。在千秀城,我賣出不少符籙,賺了不少。”
這小子那些天每天忙裡忙外,都是賺錢去了。
他與大師兄不一樣,衛家應沒給他多少支持,出門在外,從未見他用過衛家車馬。
她這邊還有原主娘留下來的家底,他那兒估計這些年日子過得不是很好了。
顧長夏堅持要將錢給他。
衛安寧背著身,丟下水中的帕子又在那搓了一陣。從後背散開的慍怒挫敗難過氣息夾雜,讓顧長夏略無語。
這小子是打算依靠他那尚且稚嫩的肩膀,試圖扛起來養妹妹的責任。
“那一會你幫我製作一些藥丸賣出去,這個你得拿著。”
她退而求其次。
“嗯。”衛安寧不再折磨可憐的帕子,拎乾了,出門去晾起來。
兄妹倆吃了些靈果後,便去藥房。
當顧長夏擺出一些千秀宮秘境的毒花來時,衛安寧麵色深深淺淺一陣變化。
“你這是…”
“做一些好用的合歡丸,這種藥丸應當不愁銷路。”
顧長夏說著掏出幾枚她在山下藥行買的各類合歡丸。
“這些在我的合歡丸麵前都是弟弟。”
衛安寧盯著她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合歡丸,麵上表情一時一言難儘。
“……我們可以賣一些彆的藥丸。”
“這種來錢快,我們隻要賺些快錢,又不要大富大貴。”
理是這麼個理。可妹妹一個黃花閨女,製作合歡丸,還討論藥效…唉!
隻是如今也隻能暫且賣一次合歡丸了。隻因在拍賣行買到那兩樣藥材,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積蓄,甚至還當了一隻防禦法寶。
衛安寧打定主意,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顧長夏製作的這藥丸,也就用了三五種毒花,其餘都是尋常製作合歡丸的尋常藥材。
毒花隻作為藥引使用,故而十來朵花,能製出一千枚藥效很不錯的合歡丸來。
她又用十來種毒花,搭配霓霞秘骨,製作了馥鬱芬芳的頂級的合歡丸十來枚。
這種沒有五萬紫晶,她讓衛安寧不許出手。
那些毒花用一朵少一朵,絕非修真界能買得到的頂級情毒草。
若非缺錢,她才不舍得拿出來用。
兩人用了一個下午,製作了大部分。因衛安寧還需要去拜見師尊,故而表示晚上來再接著來。
顧長夏正好打算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幫忙把她最後祛除鬼氣的靈藥製作完成。
因此等他一離開,她精心打掃了藥房。
又去沐浴焚香了一番。
雖然做好一切準備,難免還是有些後背生寒。吃了飯後,在暮色下送走柯小院。
院子外,夏日薄暮氤氳著熱氣,日頭才落下去,缺了一半的月亮已從遠方山巒的弧線露出來。
月色和夕暮映照,石板路夜色下依舊泛白,彷如烈日的灼熱依舊還留在地麵未散。
顧長夏關了門,回屋精心泡了一壺靈茶,坐在家中如臨大敵。
坐了一陣不見人來,她忍不住走出去,打開院子門。
一隻敲門的手,差點落在她臉頰。
手的主人也似乎被嚇了一跳,手指收回時顫了顫,指尖如輕撫,掃過她臉頰。
微熱的觸感,自臉頰泛起漣漪直竄下頸子。
“大師兄!”
門口淺青色軟袍的青年,被暮風蕩起的衣衫如柔軟的雲朵。
他微微後退了一步。
顧長夏忍不住透過他身影往遠方山坳口望去,她本來的目的是瞧瞧衛安寧來了沒。
“他不會來了。”
大師兄淡淡的語氣。
什麼意思?他還能猜到她在等誰?
“衛師弟今晚隨同青萍尊者一起匆匆出山門會友,短則三五月,長則三五年,應不會回宗門。”
他還真猜出來了,語氣淡淡,眼神安靜地注視過來。
顧長夏覺得不應該啊,衛安寧走得再急,也應該要派一個小童子過來送信才對。
正這麼想,衛安寧的隨身小童子透兒從女主的屋中出來,在比他還高的夏草中,小個子飛快地穿梭。
大師兄也看了那邊一眼,就拉回視線。
“你今日要製藥?”說著看一眼院子。
顧長夏嗯了一聲,想了想,讓開到一旁,迎了他進屋。
不一會透兒果然帶信來說,衛安寧要隨他師尊去往大陸最南端訪友,實則是帶他遊曆修習符籙之道。
符籙一道,還是大陸南端真武仙宗管轄下住在百裡古國附近的琉光尊者最為赫赫有名。
衛安寧此去的是百裡國的話,按照書中時間線,他應該十來年都回不來了。
還好那些合歡丸都已經給了他,否則這小子可能精窮了。
顧長夏給了幾塊紅晶打發走了透兒,回身進屋。
大師兄坐在小廳正靜靜飲茶,見她進屋,墨色眼眸微微注目兩眼。
兩人對坐喝了一杯茶,便自然而然站起身,去往後院藥房。
身旁之人並非第一次隨同她這麼一起走去藥房,但唯獨今日,隻覺夜風更柔,月色更清澈。
那夜風中送來的淡香味,纏繞鼻尖,似還帶著此人的體溫。
這種心情,她至今為止不曾體會。
一開始心情有些發酸,漸漸地,她又想。
何不去享受這種喜歡一個人的心情。
喜歡一個人總是沒錯的,至於是否能有結果。
人生在世,誰又能事事圓滿。
心情隨著想法的轉變,變得恬淡起來,不自然的腳步也從容了。
穿過後院的園子,兩人到藥房時。
顧長夏麵色已經極為平靜。
十數盞燈點亮,屋子裡橙黃的光暈分外明亮。
兩人一起坐於桌案前。
往常都是對坐,顧長夏今晚微微沉吟,換了個位置,坐於大師兄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