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個字,清晰入耳。
厲肆臣的臉徹底陰沉了下去,下顎緊緊繃著,眸中迸出極濃暗色,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溫池。
溫池沒有再看他,而是挺直了背脊走到他麵前,俯身,細白手指將那幾張紙親自一一撿起來。
“筆。”她說。
徐林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將筆遞給她。
溫池低頭,將離婚協議直接放在手掌心,拿過筆在最後一頁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眸,平靜地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將離婚協議遞給他:“明天周五,早九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薄唇緊抿成冷冷直線,厲肆臣沒有接,一動不動。
“簽字。”溫池沒有等,他不接,她便直接鬆手,幾張紙輕飄飄再落地,簽了她名字的那張就在他腳旁。
她再低頭,將無名指上那枚“至死不休”戒指摘下,餘光瞥見幾步外有垃圾桶,她再沒看他一眼,走了過去。
清脆的一聲,戒指和垃圾桶痛快地親密接觸。
“徐林,請厲總離開。”她開腔,嗓音寡淡,寡淡的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和情意。
徐林點頭,直直盯著厲肆臣:“厲總,請你離開,這裡不歡迎你。”
像是想到什麼,他索性彎腰將離婚協議撿起來,見厲肆臣始終不接,便塞到了他保鏢手裡。
保鏢隻覺這份離婚協議是燙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厲總……”
一股冷厲陰鬱的氣息從厲肆臣周身散發,暗得不像樣的眼眸深深看了眼溫池,薄唇扯了扯,他離開。
不出片刻,走廊恢複安靜。
溫靳時收回晦暗難辨的視線,抬腳走向溫池,卻見她身體突然往旁邊一歪,眼看著就要摔下去。
他眼疾手快將她抱住。
“叫醫生!”
“怎麼樣?”見醫生檢查出來,溫靳時幾步上前低聲詢問。
醫生寬慰:“溫總放心,溫小姐問題不大,是身體虛弱,還有就是人太緊繃了,好好靜養兩天就會沒
事。”
見溫靳時仍擔心地看著,他又說:“脖子上的刀傷沒有傷到動脈,傷口較淺,其他地方沒發現有傷口。如果溫總不放心,可以留院觀察兩天。”
“嗯。”溫靳時低應了聲。
“那溫總,我先回辦公室,有任何事您叫我。”醫生說完便先離開了病房。
溫靳時挺拔的身形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走進裡麵,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額頭上覆了層細細的冷汗。
他轉身走進洗手間拿了塊乾淨毛巾沾濕,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替她將汗擦掉。
手機振動了下,有短信進來,他摸出看了眼——
【溫先生,溫池怎麼樣?】
他下意識看了眼昏睡的溫池,交代徐林進來照看,自己則走進了旁邊沒人的病房,直接撥了電話。
“溫先生。”
溫靳時沒有浪費時間,直入主題地將今天徐林所見到的溫池,溫池被綁架,以及醒來簽字離婚的事一一告知。
末了,他薄唇抿了抿,說:“紀醫生,她很平靜。”
電話那頭,紀斯年沉默了幾秒。
“我現在前往其他城市轉機,”他在暴雪中一邊小心開著車,一邊說,“照顧好溫池,但不要把她當病人對待。”
溫靳時明白他的意思:“好,注意安全。”
“謝謝。”
兩人的通話很快結束,溫靳時抬眸看向窗外,外麵夜色晦暗,很快,他便又收回視線回到溫池那。
“讓人送兩套衣服過來,”他吩咐徐林,“今晚我留下照顧她,你們早點休息。”
徐林自責,眼睛還有點兒紅:“對不起,溫總,是我沒保護好四小姐。”
溫靳時沒多說什麼,神色恢複溫涼:“沒有下次。另外,明早我要詳細知道今天綁架的所有前因後果。”
“是。”
夜,越來越深了。
周秘書找到厲肆臣時,他正由醫生處理他臉上的傷,最為明顯的是嘴角,顯然是被狠狠揍的。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厲總。
“厲總,您沒事吧?”他
忍不住問,“太太情況怎麼樣?”
話落,卻是男人抬手製止醫生的動作,冷著臉站了起來抬腳離開。
“厲總?”
“厲總!”華姐急急找了過來,不再是先前快哭的樣子,這會兒帶著笑,“棠棠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厲肆臣腳步不停,眼皮也沒抬,更不論回應。
華姐急了:“厲總,您……”
話還沒說完,男人停了下來,以她的角度,他俊漠的側臉似乎像是覆了層化不開的霜,格外叫人膽寒。
“厲……”
“帶路。”
冷漠的一句,卻讓華姐鬆了口氣,她走上前加快腳步帶路,沒一會兒便把人帶到了專屬病房。
“棠棠,厲總來了。”
厲肆臣走進,一眼看到的是景棠搭在被子上的右手,手腕上纏著紗布。
華姐說:“厲總放心,救護車上醫生就及時給棠棠包紮止住了血,好在沒有大礙,不過需要好好休養幾天。”
“為什麼會在墓園?”寡薄得好像無情的聲音從男人薄唇中溢出。
華姐一怔。
病床上,景棠和他對視,神情冷聲音也冷:“你質問我?昨晚我又夢到了爸爸死的時候,我想他,不能去看他?”
她倔強地彆過臉,眼眶隱隱有些泛紅。
厲肆臣睨著她,周身透著股生人勿進的冷漠氣息:“被綁架後發生了什麼事,和溫池說了什麼?”
“我說,你一定會來救我們,我們會沒事,”景棠重新看向他,擰了擰眉,“她怎麼了?你臉上又是怎麼回事?”
厲肆臣抿唇,沒再說一句,轉身就走。
“厲總!”華姐下意識喊了聲,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她才擔心不解地看向景棠,“棠棠?”
景棠沒有說話,隻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厲總,”周秘書緊緊跟在厲肆臣身旁,有些擔心,“我讓保鏢送您回去吧。”
“他招了沒有?”
周秘書難得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是指那個綁匪,他皺眉,搖頭:“警局那邊的消息是,他
到現在還沒說過話。”
眉目冷若冰霜,厲肆臣薄唇扯出的弧度也極為冷:“那就想辦法撬開他的嘴。”
“是。”
下樓上車,厲肆臣麵無表情地摸出煙盒抖了支煙出來,點燃,他吸了口,煙霧被吹散在夜色中。
煙燃到底,瞬間又是一支,一支又一支,沒一會兒煙盒就空了。
他半闔了闔眼,一片陰影落下,麵容始終被煙霧模糊。
驀地,他冷嗤了聲,唇畔勾出嘲弄弧度,直接指腹撚滅煙頭,他推開車門重新上樓,斂著眸底的陰暗回到溫池病房所在樓層。
走廊裡有溫靳時的保鏢,保鏢的斜對麵,是那隻垃圾桶。
第二天,早九點。
勞斯萊斯安靜地停在民政局前,溫池坐在裡麵,靜靜地看了眼時間,吩咐徐林:“打電話。”
徐林聞言立即撥通,但直至自動掛斷都沒有人接,他轉而打給厲肆臣的兩個秘書,同樣如此。
“四小姐,沒人接。”
溫池點頭:“再等半小時。”
“是。”
事實上,他們八點半就到了。而又是半小時過去,厲肆臣的身影始終沒出現,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去厲氏。”
“是。”
厲氏大樓。
前台接完電話剛抬頭,瞬間呆住,她看見一行人朝她而來,為首的是一位哪怕是娛樂圈顏值天花板都比不上的女生。
微波浪卷,紅唇,隨隨便便就驚豔所有人。
到了跟前,這股驚豔感更是強得無法抵擋,她立即站了起來,微紅著臉禮貌問:“您好,請問找誰?”
“厲肆臣。”
“找厲總?請問有預約嗎?”
溫池臉蛋溫涼,挽起唇角,淡淡說:“約了他九點辦理離婚,但他沒有出現,麻煩打個電話,請他下來一趟。”
前台……震驚。
“您……您……”差點就說不出話,好不容易前台才找回說話能力,有點慌亂,“您稍等。”
她迅速撥了秘書處電話,等了會兒,又歉意地對溫池說:“抱歉,秘書處說厲總他
不在公司。”
“那我在這等他出現。”溫池不想為難她,說完後便帶著她的人走向一旁的休息區,安靜入座。
到底是一張美如妖孽讓人過目不忘的臉,何況又帶著一群看著精英範的人,但凡有人經過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沒一會兒,“厲總要和太太離婚,厲太太帶人找上門”的消息便快速地傳遍了整座大樓,員工私人群裡八卦得熱鬨。
周秘書得知消息火急火燎下樓時已經晚了。
“太太!”他急急走近,壓低了聲音,“您……”
溫池抬眸:“麻煩叫我溫小姐。”
周秘書一噎,兩秒後,他硬著頭皮:“太……溫小姐,厲總出差了,不在公司,您回去吧。”
溫池看著他。
周秘書急急解釋:“今天和厲總出差的是陶秘書,是一早就安排的行程,我沒有騙您。”
“是麼?”
“是。”
溫池站了起來,從始至終她的語調都很淡很平靜:“麻煩周秘書轉告他,安靜簽字離婚總好過他婚內出軌人儘皆知,如果還不願意或者拖延,法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