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煙霧模糊臉龐,情不自禁抬眸看向彆墅二樓方向,厲肆臣再開腔,低沉的嗓音在這夜色中更為喑啞:“會好的。”
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告知電話那端的人。
通話結束。
煙灰搖搖欲斷,終於,斷了截,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他又抽了口。
手機再振動,屏幕上跳出周秘書的消息:【厲總,這是老教授的聯係方式,老教授是那方麵專家。】
周秘書發完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點意大利是淩晨,深怕如果厲總萬能睡著卻被自己吵醒。
懊惱間,簡單的字躍入視線:【嗯。】
他看了會兒,最後沒忍住長長歎了口氣。
厲肆臣回複完,長指按上那串數字就要撥過去,意識到時差,他硬生生忍住,轉而撥通溫靳時的電話。
他想知道溫池的高燒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溫靳時掐斷了他的電話。
不管他撥多少次。
末了,他給他發消息:【聊聊。】
沒有回應。
煙燃到了儘頭,恍惚間猩紅刺燒皮膚,他回神,指腹撚滅煙頭,沉默幾秒,他又點燃了支。
尼古丁卻再無法刺激神經。
他闔眼,心上的口子在無形中被撕扯得越來越深,夾煙的長指微顫,眼皮重新掀開,他盯向那抹猩紅。
想再闔上眼,驀然間像是感應到什麼,厲肆臣猛地抬頭再看向彆墅二樓。
下秒,他心跳驟停。
抹身影站在露台,再熟悉不過。
是溫池。
刹那間,厲肆臣動不動,有微亮光芒在晦暗深眸中閃現,他和她對視,呼吸無意識地變重。
喉結滾了滾,想到什麼,他摸出手機撥通她的電話,想聽她的聲音,想問她怎麼這個點醒了。
心臟開始劇烈跳動,然而,無人接通。
視線緊鎖著她,他目不轉睛。
他確定,她的確看到他了,隔著距離和夜色,她的身後是暖色調的光線,可視線交彙
的那眼,毫無溫度可言。
驀地,她轉過了身回房。
身影不再。
厲肆臣仍站在原地,身姿異常筆挺,暈黃的光線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夜深寂寥,孤冷在他周遭彌漫。
溫池回了房。
夜涼的侵襲將她從噩夢中拽出,然而脖子上的那股涼意卻依然清晰得毫發畢現,就好像兩年前那把刀還貼著她的脖子樣。
稍動,刀就會刺入動脈。
有血珠好像冒了出來,淡淡血腥味隨之彌漫,侵入她的感官。
她僵站著,背脊筆直繃緊。良久,腳步緩動,她走出臥室到小客廳那到了杯溫開水,口口喝著。
直至杯水喝完,喉間乾澀被浸潤,鼻尖的那股血腥味才慢慢地消散。
杯子放下,她重新回房。
躺下,熟睡的小人兒滾滾進了她懷裡,小手抱著她,臉蛋蹭了蹭,軟糯糯地呢喃夢話:“媽媽……”
小人兒的暖意襲來,溫池低眸,手指輕輕地將她的縷頭發捋了捋,沒忍住,她親了親她的小腦袋。
有淡淡的溫柔笑意慢慢地自她眼底漾開。
燈滅,整幢彆墅重新被暗色籠罩。
厲肆臣眸色跟著變暗。
又是支煙滅,再點燃時,煙盒裡隻剩下了最後支,而時間,已經從他醒來的淩晨三點到了五點多。
目光收回,將煙抽完,厲肆臣轉身回到隔壁彆墅,處理完工作,他進廚房開始按照營養師教給他的建議準備溫池能吃的東西。
沉默地忙碌,結束後他回樓上衝了個冷水澡,換上乾淨衣服再去旁邊守著。
然而,等兩個多小時,直到快十點,她的彆墅裡都沒有任何動靜。
厲肆臣心中陡然生出種強烈的不好預感——
她走了?
海島,風和日麗。
熟悉的身影闖進鏡頭裡時,溫池正對著相機準備拍下不遠處的景色,和當初認識時差不多的幕。
“姐姐!”容嶼笑著湊近,清雋俊臉放大,也是和
那次樣的台詞,“你偷拍我啊。”
溫池收起相機,下意識看向他的腿。
容嶼瞧見,得意的笑意變濃,開心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姐姐還是如既往地關心我,在意我。”
溫池沒和他貧,雖然前天他在電話中再說自己痊愈了,但還是忍不住問:“真的沒事了?”
“沒事,本來就是小傷,是他們非要我住院觀察晚。看,我是不是沒事?”容嶼說著,忽地蹦,伸手踩了朵樹枝上的花。
“送你。”他遞給她。
的確是沒事的樣子。
溫池心中終於稍稍鬆了口氣:“沒事就好,”見他大有她不接花他就不收手的架勢,她接過,“謝謝。”
容嶼笑,恣意飛揚。
驀地,他再湊近。
冷不丁的,氣息襲來,溫池下意識地躲:“你……”
“總要親自確認姐姐真的病好了才放心,”微微躬身,將她的臉蛋寸寸打量,容嶼說,“本來是想來看你的,但你的保鏢不讓。”
溫池眼睫輕眨了下。
薄言告訴她,她發燒那兩天容嶼有打來電話找她,是他接了,拒絕了容嶼的探望。
“謝謝。”想了想,她說。
“姐姐和我這麼客氣做什麼?”容嶼挑了挑眉。
溫池睨了眼時間,沒回答,隻問:“要現在開始嗎?島上我轉過,有不少適合拍照的地方。”
前天容嶼打電話給她,除了關心她是否病好了外,還告訴她這裡會有個攝影展,同時希望她能當他的攝影師,幫他拍組寫真。
考慮後她沒有拒絕,來他車禍出事始終讓她內疚她拒絕不了,二來這次她有些話想和他說清楚。
她打算等拍攝結束後。
“當然是先吃飯,”容嶼早已將切安排好,“這裡有家餐廳味道非常棒,嘗過後定會喜歡。”
他說著做了個紳士地請的手勢,頓了秒又故作委屈:“姐姐,我還沒吃東西,很餓。”
溫池拿他沒辦法。
“好。
”她點頭。
容嶼朝著她笑:“這邊。”
“嗯。”
溫池走在他身旁,走了兩步,她停下,轉身視線掃視圈。
“怎麼了?”
“沒事。”
收回視線,溫池沒有再看。
容嶼亦沒在意,雖然才幾天沒見,但思念如潮,如今終於見麵,他的視線就沒從她臉上移開。
熾熱的,毫不遮掩情感。
沒會兒,兩人到達餐廳。溫池問了洗手間位置,拿過包包便去了,相機便由容嶼看管。
出了洗手間,淡淡的薄荷煙草味縈繞上鼻尖,跟著,格外黑沉的雙眸撞入視線,落向她的眼神幽如深海。
下秒,煙被從咬著的薄唇上取下,夾在指間,薄薄煙霧彌漫。
溫池沒看他眼,背脊挺直地繼續往前走。
“要出海嗎?你退燒沒兩天……”目光緊鎖著她的臉蛋,本能地想伸手握住她手腕,手伸到半空又硬生生收回。
“海上還是會有風,最好……”
涼薄嘲弄的眼風漫不經心地掃來。
話音戛然而止。
近在眼前的人沒說句話,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她的任何事都與他無關,甚至厭惡他的出現。
下頜線悄然緊繃,厲肆臣克製了又克製,薄唇間溢出的嗓音低啞:“我隻是擔心你,想……見你眼。”
但,他更想帶她離開。
他望著她,視線沒有離開半分。
“溫池……”
“見過了,”唇角漫不經心挽起將他的話打斷,溫池睨著他,朝他嫋嫋淺笑,“可以滾了麼?”
厲肆臣薄唇悄然抿成直線。
眉眼間溢出毫不遮掩的諷刺和挑釁,溫池語調如故,溫溫涼涼的:“你出現就讓我覺得惡心。”
她離開。
厲肆臣站在原地,她的身影消失的刹那,指間的猩紅也刺燒了皮膚。
回到餐桌,點的菜已經速度地上齊。溫池入座,拿起刀叉吃得小口斯文,味道的確如容嶼所說不錯。
兩人慢悠悠地吃完離開,最後
走到了碼頭。
溫池眼看著容嶼拿出了明顯就是早準備好的救生衣遞給她,自己拿出另套,穩當當地跳上船,朝她伸手。
她微怔,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他身後蔚藍的海水,心跳有那麼短暫兩秒的停止:“要出海,你開船?”
容嶼穿上救生衣,微勾了勾唇,帶了點兒痞氣:“怕啊?”
溫池手指緊捏著相機。
“沒有。”她說,開口的嗓音下纏著極難察覺的緊繃。
她其實知道,這座海島最好的風景在海上,而海上的構圖遠比在島上更震撼,更契合容嶼這個人。
斂了斂眸,她平靜地穿上救生衣。穿完,就見容嶼的那隻手還伸著,到底沒讓他扶,她自己上了船。
容嶼收手,卻又像高中的小男生欺負喜歡的女孩子樣,故意地快速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彆怕,有我在。”
說完,他迅速站直,屬於她秀發上的獨有香味和柔軟留在了他指腹。
溫池:“……”
“開船。”到底沒忍住,她瞪了他眼。
容嶼低低笑著:“好,聽姐姐的。”
溫池微僵著在船上坐了下來。
很快,船開。
手指有瞬間地攥緊,海風吹來灌入她的呼吸係統,她閉眼,輕舒了口氣,緩緩地再睜開。
某些情緒悄無聲息地壓下,她開始進入工作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