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一個傷者家屬抱著逐漸冰冷的屍體,聲嘶力竭地責怪程佳晚,質問她為什麼沒有儘力,為什麼沒能將病人成功救治,那一聲比一聲絕望的哭喊,令程佳晚沒有任何反駁回去的力氣。
家屬已經如此崩潰,她也感到很是疲憊。
可她已經儘力,但病人傷口已經全部感染,便是去了手術室,搶救回來的幾率也近乎為零,她拚儘全力去挽救這條生命,可最終還是失敗了。
生死啊,在這種地方來說,都是最輕最淡的事物。
程佳晚歎了口氣,揉揉太陽穴,站起身來,準備重新開始忙碌。
時歡知道程佳晚不太舒服,卻也沒出聲勸她,隻拍了下她的肩膀,對她輕聲道:“晚晚,人的能力有限,我們儘了力,就不要太苛責自己。”
程佳晚聞言頓了頓,旋即便牽了牽唇角,對時歡點了點頭,“繼續吧。”
縱然有流逝,卻也還有更多的生命可以被挽救回來。
在這片土地上的每分每秒都無比珍貴,時間是生命這個道理,在此時體現得徹徹底底。
就這樣,時歡一行人在高度緊張中度過了這兩天。
第一夜他們甚至都沒有休息的時間,隻能拿來稍微乾淨點的帳幕,累了的人進去躺一會兒,隨後接著出來迎接新的傷員。
時歡是唯一一個沒有進帳幕休息過的人,本來組長也不願浪費時間,奈何上了年紀,精力不似以前好,便被時歡勸去休息了會兒。
程佳晚始終同時歡一起合作進行手術,救治病人,最後她實在眼皮沉的不行,去小憩了十幾分鐘,重新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時歡。”程佳晚望著身旁眉眼清淺的人兒,有些遲疑地對她道,“你如果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下。”
“沒事,我精神頭不錯。”隔著口罩,時歡的聲音有些模糊,確實能聽出來有些笑意的,她嗓音有些啞,內裡疲憊卻不易發掘,“正好我也不太想讓自己休息,就累兩天吧。”
程佳晚不禁蹙眉,實在是怕時歡身體撐不下去,“你這是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啊。”
誰知時歡聞言沉默了幾秒,倏地笑道:“是啊。”
她斂眸,長睫掩住眸底的晦澀不安,輕聲道:“我犯了個大錯,就當是稍微自我懲罰一下吧。”
時歡從未如此拚過命,她實在不想讓自己停下來,隻有讓自己始終處於忙碌的狀態,她才能多少讓自己好受點。
隻有這樣,她才會稍微覺得,她離開辭野的委屈,完全對得起自己現在救下的生命。
時歡不敢放任自己泛濫情緒,也不敢想結束工作回國後會是怎樣,該如何麵對辭野。
萬般委屈無法說,她要好好憋在心底,半分都不能透露出來。
這是在工作,這是在工作。
時歡平均每分鐘都要這麼提醒自己一下,才好不讓自己多想。
無論如何,
堅持下去。
*
蒼狼突擊隊抵達巴爾尼亞機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巴爾尼亞政府派專人來迎接他們,辭野上前與他交流,簡單了解了現下局勢後,便輕擰了擰眉。
在上級給出的任務中,首要任務是先救出兩位中國人質,解救成功後,才是他們的維和任務。
辭野向政府人員問清楚人質集中營所在地,對方拿出地圖來,給他細細說明了每個可供擊破的地點,順帶著告訴他相應分布的叛軍密集程度。
辭野清楚情況後,腦中便迅速給出了相應對策,他拿著地圖同其餘隊員商討計劃,不一會兒,便完成了分工。
幾人都是有過多次配合的搭檔,確定計劃後對了對拳頭,便要準備實施。
政府工作人員示意旁邊的三輛軍車,用當地語言對辭野道:“這三輛車是給你們的,後備箱有一些武器和補充,你們可以用。”
辭野會些當地語言,因此在溝通上並無障礙,他略一頷首,安排隊員上車時,隨後問了句:“除了軍方,各支援團隊都趕來了嗎?”
“已經有一支無國界醫生隊伍趕到了,現在正在難民營救助,後麵還會有團隊抵達。”
辭野應聲,他得知這消息也沒多想,單腳蹬地上了軍車,便駛向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