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時間的流逝似乎都是不知不覺的。
大當家下午就發現絡腮胡不在山寨中,自然是因為有事要找他,這會兒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兩人便在大堂裡說了許久的話。等該商議的事情都商議妥當,大當家離開大堂時,幾乎已經將之前的事忘了。絡腮胡看著她背影欲言又止了一瞬,還是忍住了。
算了,隻是個書生而已,即便有兩分|身手又哪是大當家的對手?說不定那小子都不敢還手,或者乾脆打上一架,大當家還能更喜歡她呢。
這樣一想,絡腮胡頓時心安理得起來,摸了把胡子走出大堂就吩咐人去準備酒肉——之前唐昭跑得快,他們要攔人就隻能更快,晚飯都錯過了,這會兒可餓著呢。
山寨裡多半都是粗狂的漢子,慣愛喝酒吃肉,大當家隻回頭吩咐了句:“少喝點酒。”
絡腮胡擺擺手,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回了句:“知道了。”
大當家聞言也不再管他,徑自回房去了。
山寨這種地方,地位等級總是格外分明,當家的和普通山賊待遇自是不同,而大當家尤甚。比如這整座山寨中最精致的小樓,便是獨屬於大當家的,除了她旁人輕易不能進。
小樓外還有山賊在巡邏,大當家隨意掃視一眼,並未察覺與平日有什麼不同。出於對自己地盤的放心,她回到小樓時並沒有多少戒備,甚至還因處理完整日事務顯得有些放鬆。於是當她一腳踏進小樓,毫無防備之際一道寒芒衝著她脖頸而來,她也是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來不及深想,大當家腳步往地上一踏,整個人就要往後退去。她的身後就是大門,退出去不僅能躲開這近在眼前的刀鋒,還能順便召集人手應對。
然而大當家能想到的,躲在暗處偷襲的唐昭自然也能想到。她特意選了這個時機出手,就壓根沒有給人退走的機會——大當家一腳剛踩在地上,還沒來得及使力往後飛掠,就聽身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正好阻了她去路。
刀鋒緊隨而來,大當家腳下踩實,當機立斷折身一個後仰,才堪堪避過了那刀。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她鼻尖擦過的,透
出的寒意使她心神一凜,但現實也沒有給她更多的反應時間,因為那刀鋒貼著她劃過之後立刻就是一轉,順勢又向下劈來。
刀刀淩厲,刀刀緊逼,刀刀致命,換個人隻怕片刻間便要殞命當場。
大當家卻很冷靜,哪怕漆黑的房中什麼也看不到,仍舊憑借著風聲判斷勉力躲閃。如此一進一退大概躲了三四招,大當家漸漸也從一開始的措手不及中緩了過來。
等又一刀劈來,大當家翻身躲過,順勢一腳便踢向了唐昭執刀的手。
唐昭自然也聽到了動靜,而且她躲在屋子裡等了許久,眼睛已漸漸適應了黑暗,隱隱約約還能瞧見對方輪廓。當下手中的短刀一橫,堪堪用刀背抵住了大當家踢來的腳,那刀上力道大得讓她手上一陣發麻。好在並沒有受傷,隻是攻擊的節奏到底是被打斷了。
大當家直到此時才有機會拔刀,當即反攻回去,兩人摸黑你來我往過了幾招。唐昭的刀被架住了,大當家也不慎被踢中腿彎半跪在地,兩人的攻擊這才暫停。
被蒙頭蒙腦打了一頓的大當家這才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唐昭並不回答,用力抽了一下刀,可惜沒能抽出來,反倒因這一番打鬥亂了呼吸。
黑暗中所有的聲音都能被放大,大當家顯然也聽到了呼吸聲,她稍一思忖便反應過來:“你是被綁上山的那個小郎君?!”
唐昭來時大概看過山寨中的情況,猜測自己八成是難逃掉的,因此才會選擇趁機偷襲寨主。隻要她偷襲成功有了人質在手,想要逃出去就會容易許多。可她同樣明白自己的劣勢,身體跟不上意識,偷襲是唯一的機會,若不成就再沒機會了。
可惜,現在機會用儘,對方卻連呼吸都沒亂,想也知道此計不成了。
沉沉吐出口氣,唐昭終於開口道:“是我。我隻是路過,不想被虜來。”說到這裡微頓,才又道:“我有婚約在身,不想給寨主做什麼壓寨相公。”
黑暗裡,大當家原本神色還算平靜,聽到最後一句臉上才閃過一絲不自然。
頓了頓,大當家才誠實開口:“你打不過我,想捉了我出去不可能。而且你如今進了我的寨子,看了許多東西,也記住了路,我
不能放你走。”
唐昭聞言沉默一瞬,忽然便棄了手中被架住的短刀,赤手空拳向著大當家襲去。大當家立刻反應過來,躲過拳腳後,直接揮刀砍去。
這一下兩人的攻守好似瞬間逆轉,被追著砍的人變成了唐昭。
唐昭比之前的大當家更冷靜,她不僅躲得利落,抽空還能用拳腳去擋大當家的刀刃。兩人如是你來我往又過了幾招,最後卻是唐昭尋到個機會,一把撰住了大當家執刀的手一扭,另一隻手迅速將刀奪了過來……但這場打鬥也就到此為止了。
大當家鬆開糾纏的手,半點也不慌,問她:“可打夠了?”
唐昭喘了兩口氣,握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明知再做不了什麼的她隻得將刀扔下:“我不能做你的壓寨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