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小姑娘嫩生生的側臉, 裴欽想拒絕,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萬一把人惹哭了就不好了。
這麼一想, 裴欽隻能捏著鼻子把那枚木珠子拿過來。下意識的掂了掂, 他發現這珠子竟然還是有一點分量的,雖然不重, 但好歹放手上能感覺到有東西。
不過一想起這是劉江毅用過的,裴欽就覺得跟吃了什麼不消化的東西似的, 渾身難受。
從小到大,他哪兒用過二手貨啊!
“謝……謝謝。”在這種關頭,裴欽艱難的撿起了自己的涵養。
馮褚沒有看出對麵人的人僵硬的動作,忽然,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隨意交代道:“你這兩天離那個劉江毅遠一點, 不然你會倒黴的。”
所謂盛極而衰, 總要有幾天反常需要適應,畢竟劉江毅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做好事的樣子,他沒了這東西的庇佑, 最近不可能會好過。
不靠近,那怎麼可能?
好不容易讓劉江毅丟這麼大的臉,他還想多擠兌擠兌他呢!
當然, 想是這麼想, 裴欽還不至於傻到說出來。被一個這樣的人壓著, 他都替自己覺得丟人。
“行。”裴欽再沒有這麼痛快的點頭了。
馮褚見狀,心下滿意, 彎了彎眉眼,她衝裴欽揮了揮手,“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
看著小姑娘的背影逐漸消失,裴欽挑了挑眉毛,接著下意識的拿出手帕,把黑黢黢的木頭珠子狠狠地擦了一遍以後才隨手塞進褲子兜裡。
嘖,如果這東西不是勉強算個戰利品,他才不要呢。
另一邊。
手裡握著五百塊錢,馮褚坐地鐵一路直到江寧的公寓樓門口。
“不要左顧右盼,不要左顧右盼,過十字路口看紅綠燈……”馮褚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念叨著這句話。
她的聲音很清脆,還有一點空靈的感覺,所以同樣過馬路的一個老大爺聽到之後,立馬就開口了,“小姑娘,這是最近流行的新歌兒麼?”
馮褚:“……”
現在的潮流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終於察覺到自言自語是種很奇怪的行為,她迅速抿緊了唇。
順利通過十字路口,就在馮褚即將踏入公寓樓大廳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小褚啊,今天不買蛋糕吃了?都是剛剛才做好的哦。”
終於,她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
手中提著五六個蛋糕袋子,馮褚欲哭無淚的拿鑰匙開門。
剛一進去,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把東西放下,馮褚下意識的劃開了接聽鍵。
很快,一個麵色蒼白,但看得出來精神不錯的女人的臉就露了出來。
是江寧。
“你剛回來?麵試的怎麼樣?”
馮褚一麵把鞋子擺放好,一麵光著腳丫就踩在了地板上,微微的涼意讓她的腳趾不由自主的蜷縮了一下。
“怎麼又不穿鞋?”江寧皺眉。
馮褚老實的回答,“天氣太熱,這樣涼快。”
不等江寧開始碎碎念,她趕緊將今天發生的一切複述了一遍,半點隱瞞都沒有。
聽到劉常的舉動之後,江寧的臉色不由的有些變化。
“過分了。”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以後,江寧就沒有再開口評論。
“對了,你說你繼續賺了五百,錢呢,能不能給我看看?”
一絲微妙在隨著這個聲音落下以後,逐漸升騰。
五百塊錢,剛剛全買蛋糕了。
馮褚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那邊江寧就察覺到不對勁兒,倏而眯起眼睛,她敏銳道:“你剛剛帶回來的是什麼東西?”
“黑森林蛋糕……”馮褚氣弱。
江寧並不肯輕易相信,隻淡淡的問:“還有呢?”
“也沒有很多……”馮褚迅速移開眼睛。
“嗯?”江寧的鼻音裡帶著深深的威脅。
“慕斯蛋糕……奶油泡芙……蔓越莓司康、鮮奶土司、冰淇淋奶酪、瑞士卷、香草布丁、果仁布朗尼。”剛開始的時候,馮褚的語氣還磕磕絆絆的,到了後來,她眼一閉,心一橫,乾脆就破罐破摔了。
聽著這麼多甜品的名稱,江寧的眼角微不可見的抽動了一下,“你吃的倒是挺全乎的。”
就差沒把樓下的蛋糕店給搬到家裡來了。
事已至此,馮褚被抓了個現行,當然免不了就是一頓批評教育。
掛斷電話,江寧一抬頭就看到了她媽一臉不可描述的表情,倚靠在門框上看著她的場景。
“還是那個小姑娘?”
江寧點頭,“對。”
“我還沒有見過你對誰有這好過。”江母感慨。
“那是因為小褚值得我疼。”江寧笑著道。
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笨小孩兒更能惹大人喜愛了。
“我剛剛好像聽到她今天被人給欺負了,你彆告訴我你打算去給她出頭,小心你爸打斷你的狗腿。”江母警告。
江寧剛在醫院做完手術,現在在家靜養,就算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力氣。
不過她還有彆的辦法。
“不會。”心不在焉的否認了一句,江寧接著眼睛一亮,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台裡一個同事的電話。
“江姐。”對方接通之後,儘管語氣之中帶著笑意,但還是能從中聽到一絲拘謹,這足以說明江寧在新聞界還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江寧並沒有掩藏自己的目的,直截了當的問:“聽說你現在在文水縣那邊?”
“對,江姐有什麼事麼?”
現在國家富裕起來了,能叫的上名字的貧困縣都在扶植名單上。既然說要幫扶,那必然是要先讓群眾了解一下這個地區。說到底,還是群眾的力量要大一些。
“那你知道上莊這個村子麼?”江寧問。
對麵一聽到“上莊”這兩個字,頓時就驚奇了,“我現在就在上莊這裡呢。”
那還真是巧了,一絲意外自江寧眼中劃過。
“聽說這裡原來有一隻鎮河鐵牛,半年多前突然消失不見,我聽到這個消息就過來了。”對方解釋。
她們記者有的時候還能客串一把破案人員,免得這種事情被村民牽扯的鬼神,鬨大了惹得人心惶惶。
“應該是被人給挖走了吧。”江寧隨口道。
這種鄉間奇事她們見多了,開頭大多是光怪陸離,但真相往往讓人啼笑皆非。甚至還有的村子為了出名,自己主動挑起事端,畢竟被曝光出來,就是源源不斷的社會捐款。
江寧見了不少次,那些人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所以有這個選擇,她倒也沒有特彆的反感。
“我覺得也是,但那些村民非得說那牛是成精跑了。還有幾個人說自己小的時候落水,就看見那隻牛變成人,然後把他們從水裡撈出來。”說到這裡,對方都忍不住發笑。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這麼愚昧,相信什麼傳奇故事。
“不過因為他們說的跟真格兒的一樣,我當時還真被唬住了。要不是村長為人老實,我偷摸問他的時候,他說漏嘴了,我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
鎮河鐵牛都是古代人民迷信,為了鎮壓翻看的河水鑄造的,全身都是鐵,被人挖走賣了也不稀奇。
唏噓了兩句之後,對方忽然想起來問江寧的來意,“江姐,有事?”
江寧笑了笑,“我這兒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你要不要?”
“要,當然要!”他正愁該怎麼下手呢。
鎮河鐵牛丟失帶有神異色彩,這件事肯定不能做為著手點。
“你去查查看上莊村村長的兒子劉常,他好像在帝都城郊哪裡買房子了。”江寧提醒。
不孝子這種話題,不論是到哪個時代都會引起彆人的共鳴。小的時候對兒子掏心掏肺,現在兒子長大了,七八十歲的老父親還在地裡刨食,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村長好像是提過兩嘴,不過我沒在意。”對方愣了一下。
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有文章可以做。他總不能一上去就幫上莊村賣慘吧,這樣看新聞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來替村子要錢的。
這件事,倒是能當拋磚引玉的那塊磚。
江寧提醒到這裡,接著就掛斷了電話。
江母目睹了整個過程,她古怪道:“你現在想要小孩了麼?”
直接升級當老媽子,自己女兒這轉變簡直毫無違和感。
“如果是小褚這樣的……”江寧猶豫了一下,將抗拒的話吞了回去,然後猶豫的說,“好像也不是不行。”
沉默了一瞬,江母搖頭失笑,“我看你就是想把她變成你閨女。”
被戳中心思的江寧哼哼了兩聲,然後迅速的轉移了話題,“你今天出去乾嘛了,是公司的事麼?”
她媽跟她爸都是出身富貴,離婚之後各管各的,過得是忙碌又瀟灑。小的時候她看不明白,現在長大了,才漸漸看開。
“不是,是你顏姨,我們今天出去做頭發的時候她特彆委婉的問我你到底是不是求了什麼東西,所以能這麼幸運的避開這一劫。”提起這個,江母就有些感慨。
到底是擔憂兒子的心理占據了上風,平常那麼文雅的女人,現在居然都開始求神拜佛了。
聽自己媽這麼一說,江寧忽然有點緊張,“你沒說小褚的事吧?”
江寧從鬼門關來回走了兩趟之後,再也沒有這麼篤定馮褚就是一個小福星了。
然而一個人再有福氣,也架不住黴運摧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