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小鹽巴的嘴囁嚅著,猶豫了一下才道:“沒有記錯……”
不拆穿還好,一說那采藥人整個人變得扭曲,他把脖子伸得長長的,肉迅速地腐爛,撲簌撲簌地往下落,一邊扭回頭湊近,形成詭異的姿勢,喉嚨咯咯作響:“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魂魄的味道,真好聞——”
森白的牙齒和腥氣的臭味貼著臉靠了過來,小鹽巴的腦子刹那間一片空白。
他會死嗎?
小鹽巴閉上眼睛。
“叮鈴——”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連串清脆的銅鈴聲,宛若清冽的湖水流入心底,令人渾身一震。
周圍的景象像霧般飄散而開,赤日炎炎,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的表皮,一絲風沒有,悶熱的要命。
猙獰的采藥人和三輪車不見蹤跡,耳邊知了的鳴叫聲漸漸擴大,剛才的一切,仿佛一場夢。
他倒在王嫂的墳前,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肚子咕嚕嚕地叫,餓得前胸貼後背,王嫂的屍體就這麼歪著,露了半截在外麵,原本捆著她的繩子也鬆開了。
“我明明綁住她了……”小鹽巴愣怔。為了防止她爬出來,還特地挖了兩米的深坑,把土填得滿滿的。
墳旁站著個人,手持銅鈴,疏離而清冷。
他問:“清醒了?”
小鹽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我剛剛怎麼了?”
那人不緊不慢地回答:“你中邪了。”
“中邪……”看來之前幾個運屍的回來之後神誌恍惚也是這個原因,小鹽巴咀嚼著這兩個字,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拍拍膝蓋上的灰,對著持鈴人感激道:“謝謝你。”
說完,隨著視線的抬高,正好對上那人的眸子——
瞬間,心臟驟停了一下。
極漂亮的一雙眼睛,含著水霧,朦朧又清澈,仿佛穿透了似的,直直照進心房。
周身的時間好像停止了,左耳一陣耳鳴,他傻愣愣站著,緊張地搓著手指,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青澀。
是個美人啊……一頭銀絲纏腰,紅唇皓齒,似若桃花的眼睛,四周帶著粉暈,目光淡淡的,說不出的好看。
他穿著白色短袖體恤衫,寬鬆的牛仔中褲,打扮得倒很現代,就是背著一把被布條包裹著的劍,像是古時候的俠士從畫裡走出來了一樣。
太過美好,反而有種不真實感。
“你……你是鬼嗎?”小鹽巴結結巴巴地問。
美人低低地笑了,淡漠的氣質瞬間消去了大半,好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有意思,他伸出手,修長纖細的指尖觸碰到他的臉頰,真實、溫熱的觸感,像根狗尾巴草在心間上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酥麻。
“我是人,頂香人。”
頂香人也有這麼好看的嗎?
小鹽巴的臉悄悄紅了,垂眸看自己的腳趾頭,露了好幾個在外麵,被泥土染成黑色,又醜又臟,他生怕被看見似的,下意識拘謹地彎曲,仿佛要把整隻腳縮進鞋裡。
他雖窘迫,精神狀態倒無異,美人沒有多言,把手收了回來,走到王嫂屍體前,隔著符紙在她下巴上一捏,撲哧一下,行雲流水地把整張符紙塞了進去。
本來王嫂屍體不動,五根手指依舊死死扣進地麵泥土,這會兒符紙進了嘴巴,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摔回墳坑內。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前後不過半分鐘。
“埋了吧,它不會再起屍了。”
他聲音淡然,有些低沉,把小鹽巴從窘迫和不知所措中拉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