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鹽巴有些後悔,家裡多破呀,而且就一張床,這麼熱的天,連風扇都沒有,按平時他的習慣,把上半身剝個精光,肚子上蓋條毯子,湊合湊合就睡了,現在多了個人,哪裡還好意思這樣做?
白盼一眼看出端倪:“你不歡迎我?”
怎麼可能?小鹽巴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那就帶路吧。”白盼的聲音還是那麼冷冷清清,小鹽巴心如小鹿亂撞,走路的時候,腳下還有點飄。
王嫂的房子已經成為一間鬼屋,門口貼上了封條,禁止他人入內,住得近的個個叫苦不送,生怕裡麵的病菌傳染到他們身上。
“這裡是王連紅的家吧。”白盼朝漆黑陰冷的土坯房瞥了一眼。
他說得篤定,小鹽巴奇怪地問:“你知道呀?”
“大概能猜到。”白盼沒有避開的意思,三步並兩步,上前把封條撕了個乾乾淨淨,推門而入,打開的那一刻,黴味和腐味迎麵撲來,讓小鹽巴吸了個正著。
白盼問:“很難受嗎?”
小鹽巴搖了搖頭,道:“還好。”
白盼神情柔和了些,抬起手在空中輕輕一揮,沒一會,熏人的氣味像霧一般飄之散儘。
他徑直走到香台供桌前,正中央貼著一副張牙舞爪的鬼畫符,四條腿,長發蒙麵,頭上長著兩隻角,要說是什麼奇形異獸,具體什麼種類還真答不上來。
“王連紅什麼時候開始供奉這個的?”白盼的手指點在畫像裡的異獸上問道。
“一個月前。”小鹽巴垂下眼瞼,他還耿耿於懷呢,語氣中帶了點告狀的意味:“有個自稱頂香人的騙子,硬說家裡設有香台就能強身健體,其實根本沒用,王嫂的身體也漸漸不行了。”
爐裡的香灰散發著奇異的香味,白盼沾了一點放在鼻下聞了聞,睫毛微不可察地跟著微微輕顫:“這香是哪來的?”
小鹽巴猜測道:“王嫂買的……也有可能是頂香人給的?”
“我知道了,走吧。”
“香……是不是有問題?”小鹽巴跟在他身後,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白盼很享受這種小動物一般的舉動,眯了眯眼,回答道:“那個香,是用人的骨灰做的。”
小鹽巴瞠目結舌:“為,為什麼要用骨灰?”
白盼抿著唇,語氣漸冷:“王連紅供奉的畫像,上麵的東西是地獄獸,叫做瑚貜,嗯……一個鬼差養的寵物,普通人把它當神一樣供著本身沒什麼問題,但如果有心人用自己祖輩的骨灰做成香薰,再附上生辰八字,那樣會迷惑它的眼睛。”
小鹽巴小心翼翼地問:“如果它被迷惑了眼睛,會發生什麼事?”
“有很多,具體說不清。”白盼煩惱地按了按眉心:“你還記得我在墳地裡說的話嗎?人的邪念太多會引來病疫。”
小鹽巴點點頭:“記得。”
“邪念產生的病疫屬於一種因果懲罰,也可以稱為做惡事的報應,而瑚貜恰巧負責平衡萬事因果,如果不能看清事物,很有可能把一個人的果轉嫁到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小鹽巴眨了眨眼睛,理解得迷糊。
白盼歎了口氣,解釋道:“舉個例子,比如你昨天當街毆打了一名乞丐,今天又虐殺了一隻動物,這是因,做惡事引來的邪祟和虐殺招來的怨鬼同時纏著你,越積越累,三年後,你的身體負擔不起導致疾病纏身精神崩潰,這又是果。”
小鹽巴道:“做了惡事,理應受到報應。”
“那要是疾病纏身的不是你,而是你身邊的某一個朋友呢?”
小鹽巴抿著唇,心頭一緊:“明明是我做的惡事,倒黴的卻是我朋友,難道是我——?”
“因為你的朋友幫你承擔了厄運。”白盼淡淡地說道:“簡單來說,用自己祖先的骨灰製成香,再讓另一個人日日祭拜,瑚貜就會把做惡的人看作是他,而應得的報應也會轉移到祭拜的人身上。”
拿祖先的骨灰當作陷害他人的工具,這種事太不地道,尋常人不敢碰,也不會做。
“所以……王嫂是被人陷害的嗎?”有人把自己的惡果通過瑚貜遷移到了王嫂身上。
小鹽巴想起王嫂死時浮腫得身體,腐爛的皮膚,頓時臉色發白,手腳冰涼,腦袋懵懵的。
“八九不離十。”
“那……凶手是來治病的頂香人嗎?”
“還不知道。”
小鹽巴急道:“應該找她過來問問。”
“天黑了,明天再去吧。”
白盼側過臉看了小鹽巴一眼,發現他黑亮的眸子紅紅的,像是要哭了,便寬慰道:“是人都有私心,為了活命把自己應承擔的命數轉嫁給他人很正常。”
“我懂的……”小鹽巴捏著手指,無措地說:“但我更怕這件事是村裡人做的,你不知道,王嫂平時待人特彆好,哪家有困難第一個站出來幫忙的都是她,這麼多年,誰家沒受過她的恩惠?這麼做,忍心嗎?”
白盼沉默片刻,才問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村裡人做的?”
“因為王大伯得病的那一個月前後,頂香人就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