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鳳手一僵, 碗筷“啪”地一下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她顫聲道:“我的女兒……怎麼成這樣了……”
曹妮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 葉鳳瘋狂去扯緊緊纏繞在她身上的皮囊, 然而稍一用力, 女兒便用黑洞洞的眼眶看著她:“媽媽……我不想死……”
“好, 我的寶貝女兒, 你不會死,你永遠也不會死……”葉鳳不顧惡臭,撲上前去抱住曹妮, 突然湧口湧上一股鈍痛, 悶悶的, 像是從裡麵一層一層往外撕開似的。
吊燈忽明忽暗, 室內的降溫也迅速降了下來, 陰風陣陣,冷得很, 葉鳳感覺到什麼,警惕地抬頭:“誰?誰在裝神弄鬼?”
牆壁上印出個纖細的影子, 歪歪扭扭, 像是在跳舞, 能看出是長發姑娘,一米六左右, 但這顯然不是普通的影子, 屋頂竟莫名其妙開始漏雨, 葉鳳一抹落下的水珠,發現居然是紅的。
“我以為是什麼玩意,原來區區一抹小魂魄,不知死活,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葉鳳停下動作,不屑地唾了一口,嘴巴一開一合,念起咒來,她像個極有資曆的老巫婆,把牆上的影子追得到處亂竄,時不時發出陰測測的冷哼。
葉鳳念著念著,覺得自己心臟越發疼痛,有時竟然喘不過氣,身上的皮像浸了三四天水一般,統統浮腫起來。
“怎麼回事?”她驚恐地看著自己,連女兒都顧不得了,趕緊跑下樓喊道:“軍闌!軍闌!怎麼辦啊,我的皮好像也出問題了——”
期間,她撞上了曹正羽,葉鳳懶得理睬,危機時刻,壓根無暇顧忌,便當他不存在似的環顧四周,迫切尋找著什麼東西。
曹正羽像個木樁,冷冷問道:“你是在找這個吧。”
說罷,手持一張乾巴巴的人皮,沾著血,在陰風中搖曳。
葉鳳察覺到了什麼,麵色難看:“你想親手殺死自己父母?”
“我絕不會傷害親人,但你們真的是我父母嗎?”曹正羽目光複雜,眼前的女人和母親長得一摸一樣,卻擁有不同的芯子,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見父親疼痛難忍地打著滾,皮囊像失去黏性一般脫落,露出一堆脂肪和血肉。
“你給我們喝的粥——”葉鳳恍然大悟,跌跌撞撞下樓,腳一扭滾落在大理石上,她瞪著曹正羽,怒道:“好啊,你竟然敢陰我!”
“爸爸媽媽呢?”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在這一刻,曹正羽覺得自己異常冷靜:“你們把他們藏到哪裡了?”
葉鳳一邊忍耐,一邊覺得痛快:“早就死了……正羽啊,我是你嬸嬸啊,你忘了嗎?前幾年,我還給過你壓歲錢呢。”
曹正羽用冰涼的語氣回道:“彆胡說八道,我的嬸嬸早死了,新聞裡還報道過——”
話說到一半,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又說不上來,嬸嬸一家被挖出來時,也是被剝了皮的。
他看著眼前鮮活的人,心底一片冰涼:“你不會——你不會是——”
“沒錯,我就是你親嬸嬸,葉鳳啊……”女人勾勒出怪異的微笑,但整個身體卻如同氣球膨脹起來,聲音逐漸粗壯:“曹雷和方霖藝都死了四年了,我和軍闌白白撫養你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呢?白眼狼,你都做了什麼——”
曹正羽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隱約記起來了,四年前,父親曾提過一句,叔父和嬸嬸一直想請他們吃飯,就是從那以後,家裡的一切都變得奇怪,都怪他,當時為什麼沒有繼續懷疑下去?而是覺得失望,想早早遠離,導致認賊作父,連家人冤死都一無所知。
“啊——”他無法控製自己,發出崩潰的尖叫。
如果殺死父母的是陌生人,曹正羽隻會他們覺得可惡,毫無人性,該死……
那要是,下手的是親人呢?曹雷和曹軍闌有血緣關係,是兄弟,曾經同住一個屋子,互相扶持過,卻為了富裕,為了私欲,殘忍地割去了哥哥的皮,套在自己身上,享受著本該屬於哥哥的一切,這一享受,就是四年!
他一步步走進廚房,耳朵嗡嗡作響。
——殺了他們。腦海中的念頭愈演愈烈。
他拿起菜刀,走向葉鳳,此時,女人的身體和皮囊已經分裂開,奄奄一息。
曹正羽覺得不夠,遠遠不夠,他恨不得把葉鳳剁碎,千刀萬剮。
他垂著頭,盯著腳下一攤紅色的血肉看了半響,女人的胸膛還在起伏,沒有死,曹正羽緩緩舉起菜刀,就要往下砍去——
口袋裡的三張符紙驀地飛出,把他牢牢鎖住。
“放開我!放開我!”曹正羽怒吼,他帶著這三張符紙是為了保命,而不是阻礙!
“他已經快死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身後有個聲音淡淡說道。
曹正羽轉身,見是請的驅鬼師白盼,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他家。
“你們怎麼——”進來的?
小鹽巴道:“我們怕你出事,一直跟著你。”
其實是白盼答應顧安安的魂魄能夠眼睜睜看著曹妮死亡,待到執念散去,她就可以自己下地府投胎去了,順便阻止曹正羽情緒失控亂來,這一刀砍下去雖然痛快,但也積攢了罪孽,在凡間被警察查出要接受處罰,到了地府更會為這番舉動付出代價,如同當初小鹽巴氣極,舉刀砍向孫誌偉,被白盼攔下一樣。
果然,待曹正羽平靜下來,堂堂的七尺男兒,竟蹲下身,痛哭流涕。
“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