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嶽以為自己死了。
身體不斷向下落, 一片混沌。
過了很久, 他才清醒過來。
四周黯淡無光, 眼前是一條走廊,看不見儘頭,他數了數, 走廊邊一共三道門,門上掛著紅燈籠, 正散發著幽森的暗光。
“進來——進來——”
心中一直有個聲音, 催促著他。
夏平嶽打開了第一扇門。
門裡是一家五口, 此時飯點, 來了客人。
客人是大女兒夏梨蘋的朋友小萌,紮著馬尾辮, 穿著一條杏色短裙。
大兒子夏傑還未長開, 十六歲的模樣, 已經隱隱有了中年時期的惰性,臨近傍晚, 倚在靠枕上, 窩進被褥裡,玩了一整天遊戲, 二兒子夏長輝正上小學,心思卻不在讀書上頭,目光時不時瞄著小萌苗條的背影。
小萌被看得不自在, 拿胳膊肘撞了撞夏梨蘋。
夏梨蘋皺眉, 擋在夏長輝的麵前, 不悅道:“做功課去!”
他們雖貧窮,夏長輝卻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夏梨蘋處處不讓著他,自然不服氣,便跳下椅子,跑到小萌麵前,一把掀開了她裙子。
“啊——”小萌尖叫一聲,漲紅了臉。
夏梨蘋氣得柳眉倒豎,伸手想要給弟弟點教訓。
“爸爸!姐姐欺負我!”
“啪!”
夏平嶽不願細想,快步上前,上去扇了一巴掌:“欺負弟弟!就知道欺負弟弟!”
“爸!”夏梨蘋捂著臉,紅了眼圈。
“給我做飯去!”夏平嶽氣急敗壞道。
夏梨萍不服氣:“哥哥都十六了,為什麼隻有我做家務?”
“你是外人!是賠錢貨!知道嗎?”
責備聲和反駁聲漸漸遠了,夏平嶽看著眼前健康的妻子,還未長大的兒子女兒,恍如隔世。
他緩緩後退,門自動關上了。
隨著混沌的黑暗再次襲來,耳邊的吵鬨銷聲匿跡。
紅色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擺著。
夏平嶽順著悠長的走廊繼續往前走,打開了第二扇門。
第二扇門裡的長子夏傑已經年近三十,次子夏長輝已經成年,夏梨蘋出國打工後,就再也沒來過電話。
妻子病重,急需用錢,他好不容易借了錢,給女兒打了長途電話。
夏梨蘋冷冰冰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你不是說養我還不如養條狗嗎?隻有寶貝兒子才能幫你延續香火嗎?,既然這樣,還問我借錢乾什麼?”
說罷,便掛斷電話。
“忘恩負義的東西!”夏平嶽暴跳如雷,下一秒幾乎要將手機砸碎,可是舍不得,一兩百塊對他來說,都是救命錢。
他企圖開導常年沉迷遊戲的夏傑,卻被怒喝著推出門外。
“都怪你!這把我差點就贏了!”夏傑怒吼道。
他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茫然了一刹那,去敲小兒子的房門。
夏長輝置之不理,沉浸在創作的海洋中。
夏平嶽抽動著麵部肌肉,坐在椅子上自唉自歎,然後把一切怒火轉加到不願出手相助的夏梨蘋身上:“賠錢貨……真是賠錢貨啊……”
看到這裡,又激起了夏平嶽長久以來對女兒積攢的怒氣。
他捂住胸口,狠狠咒罵著,深喘兩下,才退了出來。
“啪——”第二扇門順勢關上。
夏平嶽朝著第三扇走去,他幾次想要放棄,似乎打心底排斥繼續往前,但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
第三扇門跟前兩道不同,漆著一層深紅色血一般的顏料,讓人心驚肉跳。
他摸了一下門把,染上滿手的淤血。
第三扇門打開,夏長輝成為小有名氣的網絡作家,他西裝筆挺,對不務正業的哥哥和落魄無依的父親嗤之以鼻。
算下來,已經搬出去居住半個月了。
這天,正好是他搬出去後,頭一次回家。
“爸!隻要殺了王阿婆王阿爺,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夏平嶽收拾著飯桌,聞言不禁皺眉:“說什麼胡話呢?又在想恐怖劇情?”
“爸,我說的是真的。”
夏平嶽緩緩抬起頭來,和小兒子對視,見他眼裡的神色,陰鬱摻雜著一股子狠勁,不像在開玩笑,便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兒啊……你小的時候,胳膊王阿婆還抱過你呢,他們跟我們無冤無仇,你殺人家乾嘛啊?”
夏長輝不屑的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晃了晃:“一個人頭,兩百萬,你乾不乾?”
聞言,夏平嶽變了臉色:“不會有人想要雇凶殺人吧?”
“五十萬啊!”夏長輝道:“你天天撿垃圾,能有多少錢?我媽當初怎麼死的?窮死的!難道你也想過上那種連醫藥費都付不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