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盼敲了敲門板,問道:“這裡的房東是你外公?”
女孩搖了搖頭, 垂下眼簾:“不是, 是張女士。”
“……張女士?”
“就是我名義上的媽媽。”女孩輕輕地說。
小鹽巴從臥室裡探出一個腦袋, 悄悄往外張望, 女孩不像第一次看到的那般陰鬱,反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加上本身秀麗的臉龐, 倒讓人憑空生出一股好感來。
白盼問:“你叫什麼?”
“麗麗。”女孩回答:“大家都喚我麗麗。”
“那麼麗麗,你不害怕?”白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後的小鹽巴。
臥室裡住著兩個成年男性, 小女孩仿佛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
“不啊。”麗麗綻放出笑顏:“你們都不是壞人。”
白盼揚眉:“為什麼這麼判斷?”
“一種感覺吧。”
她換了雙鞋, 走進房間, 腳尖輕點地麵, 腳掌緩緩按下,像貓兒走路似的。
小鹽巴跟在白盼後麵,緊張兮兮地問:“她走路好像沒有聲音。”
麗麗耳朵倒是敏銳, 側過頭解釋道:“外公睡眠淺, 晚上睡覺一點噪音聽不得,我怕吵醒他,時間久了,走路也不會再發出聲音。”
她怎麼聽到的,剛才說話聲太響了嗎?
小鹽巴趕緊捂住嘴巴。
麗麗自顧自地說道:“小時候, 媽媽很忙, 沒人照顧我, 就把我放在外公家……”
“外公很疼我,什麼菜都留下來分我一半,我要是不喜歡,大雨天的,撐著傘也要跑去外麵買,後來他年紀大了,媽媽就請了保姆,可惜保姆來了多久,爺爺就死了。”
白盼問:“你爸爸呢?”
麗麗的聲音頓了頓,回道:“我爸爸一直有家室,忙不過來。”
白盼息了音。
麗麗稚嫩的臉龐勾起一抹笑容,尤為諷刺:“哦,對了,我媽是小三。”
她一路看過去,最後走進了廚房。
櫥櫃被移開,還沒來得及搬回去,碗筷和雜物零零散散地擺在一旁,顯得淩亂不堪,白日裡的牆壁跟平常並沒什麼區彆,三個細長的黑影已經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麗麗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媽以前偶爾回到家,經常把自己關進廚房,一個人待著,一待待好久呢。”
難道是女主人殺了人?
小鹽巴一激靈,立即問道:“她為什麼要待在廚房裡?”
“誰知道呢,可能廚房會給她安全感吧。”女孩不在意地說:“她喜歡剁肉,每次都買很多肉,在家裡剁,一剁就是幾個小時。”
小鹽巴問:“那肉呢?都放在哪了?”
“扔了吧。她又不做飯。”麗麗抬起手,踮起腳尖,把櫥櫃上的青花紋碗拿了下來:“你說奇不奇怪,不做飯,剁這麼多肉乾什麼。”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怨恨,帶著一點不屑,很複雜,說不清楚,如果母親整天不見人影,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丟給老人來領養,產生這種情緒也說得通,但不知為什麼,小鹽巴總覺得哪裡古怪,她的表情,她的態度,甚至她說的話,都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白盼雙手抱環,倚在走廊口,眯著眼問道:“你的手臂怎麼回事?”
麗麗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原先她穿的是長袖,抬手的時候,長袖滑了下來,正好能看見她青紫的肌膚,上麵是密密麻麻的疤痕,有的已經痊愈,隻留下一條狹長的印記,蜈蚣般的猙獰。
“沒什麼。”她輕輕哼了一聲,撩下袖子。
話音剛落,麗麗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小鹽巴不太善於打交道,特彆是漂亮的麗麗,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對著白盼眨眼睛。
白盼順勢邀請道:“我們有午餐,要不要一起吃?”
麗麗一點不見外,安安靜靜地杵在那,等包子和肉粥擺了上來,便一小口一小口舀著吃,可以看出她食量不大,但是餓極了,肉粥很快便見了底,等吃飽喝足了,她才放下筷子,看了眼時間,說:“我該回去了。”
這麼說著,露出恐懼的神情。
但情緒隻是一刹,快速被她掩了過去,小鹽巴看是看到了,猶豫半響,想起她似乎不願多說,也不再過問。
麗麗剛吃完飯,女主人就找上門來。
這次她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畫著精致淡妝,還是難掩難看的臉色,她的表情很複雜,憤怒和排斥交替在一起,叫人乍一眼瞧上去摸不著頭腦,她先是沉聲質問:“你怎麼在這?”
然後向小鹽巴和白盼連連道歉:“對不起啊,我女兒舍不得死去的外公,整日整夜地逃學亂竄,真讓人傷腦筋。”
“沒關係的。”小鹽巴擺了擺手。
麗麗看著母親,意味不明的咧開嘴。
這個動作剛好被女主人瞧見,她厭惡地皺了皺,什麼都沒說。
麗麗很快被女主人連拖帶拉著離開,她走之前看了一眼白盼,身體緩緩往後撤,似乎在和母親玩拉鋸戰,又仿佛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