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巴的身高幾乎和梅子持平,攔著一點威懾力沒有。
他定定看著梅子,乾巴巴道:“你應該向大盛道歉。”
“憑什麼?”梅子雙手抱環,不屑道:“再說了,他過得如何跟你有什麼關係?維護一個完全沒有利用價值、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有意思嗎?”
小鹽巴搖了搖頭:“我隻知道,王嫂對我好,我也要對她好。”
“果然是山村出來的。”梅子的表情尤其輕蔑,像看傻子一樣打量他:“一點兒都不懂得變通。”
小鹽巴道:“你不也是山村出來的嗎?為什麼瞧不起山村?”
這句話刺中了梅子脆弱的心,她冷冰冰道:“赤土村封建,落後,貧窮,我為什麼不能歧視?這裡的男人蠢得像頭愚笨的驢,我欺負他們怎麼了?就算大盛今天死了,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找,就去找那群幫我出頭的蠢豬,彆來找我,這件事,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說完,想要推開小鹽巴往前走。
小鹽巴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你先道歉,我再去找他們。”
梅子脖子一硬,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隻好對你不客氣了。”
小鹽巴說到做到,揪著梅子的麻花辮帶到大盛麵前道了歉,又把那群幫著出頭的狠狠打了一頓,他們三個人,小鹽巴隻有一個人,絲毫不見落得下風,從此,圍繞在梅子身邊如蜜蜂一般的男孩們再也沒出現過,再見時他們臉上各個帶著傷痕,垂頭喪氣,看到梅子像遇見了蝗蟲,瘋也似的地逃開。
原來,羸弱不堪的外表是假象啊……
他被同村的孩子欺負,可以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但大盛被欺負,就不行。
梅子忽然有些羨慕,要是也有一人,全心全意、毫無雜質地維護她,該多好啊……
從那個時候,梅子般開始觀察鹽巴,雖然他平日裡不愛說話,存在感也不強,仔細一看,好像越來越帥了,明明經常下地種田,皮膚依然偏白,五官並不難看,就是用點凶。
他每逢周末都會去一次鎮上,來回要走六個小時,腳磨了泡,卻一聲不吭。
她有點喜歡鹽巴了。
梅子控製不住想要靠近他,但高傲的自尊使她不願主動說出心中想法,便千方百計製造一起相處的時間。
紅臘讓她去相親,厭煩的同時,根本就不想再敷衍了。
她以為自己有個重男輕女的父母,出生在貧困的家庭,已經沒有比這種再糟糕的情況了。
其實,這隻是一個開始,後來,村裡來了一個外人,叫張廣興。
梅子對男人猥|瑣淫|邪的目光格外敏感,在與張廣興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露骨的惡意。
梅子害怕了,心生恐懼。
這個男人狡猾得要命,詭計多端,他有意無意接近父母,李二耳對他信賴有加,甚至和他稱兄道弟,交出了雜貨店開門的鑰匙,噩夢降臨了——
她洗澡時、睡覺時、起床時,張廣興都有可能突然進來。
梅子不敢告訴小鹽巴,不得不承認,就算再怎麼想擺脫赤土村,心中固化的思想早已經被這個落後的山村束縛。
萬一鹽巴知道張廣興騷擾她,覺得她臟了怎麼辦?
萬一被村裡人知道,背後議論她怎麼辦?
以後她該如何見人?她在村裡就是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梅子想了很多很多,最終選擇閉口不言。
她忍啊忍,每周最幸福的就是讓小鹽巴陪她去鎮上買東西,這仿佛變成了精神支柱,就算村裡出了瘟疫,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恨不得讓張廣興得了這個病死了算了。
可疾病沒有等來,倒是被張廣興如願以償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隱隱知道,鹽巴可能不喜歡她,可梅子已經越陷越深,她好害怕……要是鹽巴真同張廣興所說,和王嫂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該怎麼辦,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和一個年齡大他十幾的女人不清不楚!
讓張廣興如願以償,可能是種報複吧。
到時候,是不是所有對她漠不關心、忽視的人都會追悔莫及?
她覺得得意,痛快極了。
她甚至很高興,忍不住想立即跑去鹽巴家,當麵對鹽巴說,看吧,這就是你磨磨唧唧不表白的下場,這就是你沒察覺到張廣興企圖的下場!
她沉浸在報複的快感中時,走到了鹽巴家。
門被推成一條小小的縫隙,梅子看見那個新來的,為村裡人治病的銀發男人,正半摟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唯一一根稻草,手指摩挲著他的腰際,用充滿情|欲的眼神一點一點描繪著他的唇線,劃過鎖骨,順勢朝下。
這種眼神太熟悉了,梅子猶如晴天霹靂,全身發抖。
她又開始害怕了,害怕喜歡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奪走,到時候自己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鹽巴要是不喜歡她,又怎麼會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
“他就是個變態!”梅子咬著唇,罵道。
話音剛落,鹽巴麵色一變,把她推了出去。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梅子整顆心,都涼了。
為什麼要維護一個對自己充滿情|欲的男人?
更可怕的是,她在小鹽巴的臉上,看到了從未出現過的羞怯與窘迫,這是不從沒有過的,也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這是愛戀一個人的表現。
張廣興對她說,彆那麼沮喪,有一樣東西,能幫你實現願望,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實現願望?”
“你不是想要鹽巴回到身邊,要那頂香人去死嗎?”張廣興色迷迷地湊近,口裡腥臭的氣味幾乎要讓她嘔吐。
“你有辦法?”梅子隱忍著問道。
她已經分不清了,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最厭惡的到底是張廣興,還是把鹽巴搶走的白盼。
梅子虔誠的祭拜著。
直到她發現,自己也得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