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李尋梅從來沒有說要表現得很大度,她肯讓她待在沈家,都是看著沈恩榮的臉麵上。而沈恩榮也知道這是李尋梅做的最大的退讓了,他還想讓沈馨過得跟沈舒顏一樣的話,李尋梅就該不高興了,李尋梅性格強硬,她若是不高興,就會鬨得大家都不高興。
而且沈恩榮對沈馨也並不怎麼上心,他肯帶她回來,已經是看在她早死的母親的麵子上。
這些道理沈馨都明白,她知道自己應該不爭不搶,安靜地在沈家做一個聽話懂事的乾女兒,然而現實總讓人不甘心。
到了沈舒顏這一輩,論字輩是舒。可她偏偏沒有這個字。沈家說白了,沒有將她當成沈家人,不過是多養了一個人罷了。
她絕不可能聽她娘的,不爭不搶,她就是要爭,就是要搶!
沈馨夾了一個眼前盤子的包子,一口咬了下去。
“現在大學裡好像都在搞什麼解放思想,我看呀,都是一些窮學生閒得無聊弄出來的,你可彆跟著他們學。”李尋梅有些不放心地交代沈舒顏。
沈舒顏十分聽話地點頭。
李尋梅讓下人取過錢夾子,從裡麵抽出兩張簇新五塊的紙幣,遞給沈舒顏。
“今天多給你點零花錢,我聽說你加入了一個什麼讀書會?”
沈舒顏點點頭,“我準備將讀書會退了,沒什麼意思,想看書,我還不如去學校圖書館看呢。”
李尋梅點頭,她其實也擔心那什麼所謂的讀書會會將乖巧的沈舒顏帶壞了,“退了也好,我回頭會給你們校長打電話,給他們捐獻一批書。”
這是看在沈舒顏在燕京大學念書的份上。
她願意做好事,沈舒顏當然不會說什麼。
而沈馨就當沒看到母女倆一樣,默默地將包子吃完,就去收拾了。
她都已經習慣了,李尋梅從來不會給她零花錢,也從來不會顧忌她而不給沈舒顏零花錢,她在李尋梅那裡完全就是透明的,偶爾才會想起來一般跟她說幾句話,不過都是些無關痛癢的。
李尋梅對自己女兒好,完全不會背著她,很多時候,李尋梅在打麻將之餘會讓下人去城裡的洋裝店給沈舒顏買洋裝,等沈舒顏放學回來,她就會親自將洋裝給沈舒顏,並讓沈舒顏去換上給她看。
隨即客廳裡就會傳來母女的歡笑聲。
沈馨這個時候就會識趣地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謝謝媽媽。”沈舒顏收下錢,也起身去收拾東西。
她和沈馨並不會一起走,沈馨隻能自己騎自行車去學校,而沈舒顏則會由司機開車送去學校。
這特彆的待遇,前世沈舒顏曾經和李尋梅提出來過,然後李尋梅就麵無表情地詢問沈馨,她要不要和沈舒顏一同坐車去學校,沈馨連忙搖頭,說自己暈車。
她哪裡會暈車呢,隻是想不到更好的讓自己保全一點點臉麵的借口了。
沈舒顏這麼多年下來,也漸漸明白過來,自己若是凡事關心沈馨是不是和她有一樣的待遇,反而會讓沈馨更加難堪。後來她就不再提這些事情。沈馨獨自騎車上學,她在學校甚至不會說沈舒顏是她的姐姐。彆人都不知道兩人的關係,隻以為兩人是比較要好的朋友。
不過這樣一來,沈舒顏就能確定了,這個沈馨一定是沈恩榮在外麵的私生女。
當年李尋梅為了保全自己和李家的顏麵,選擇不將這件事情公開,而是忍氣吞聲,默許沈恩榮將私生女帶回來。沈公館出現私生女的消息,當時滿城的報紙都是這個消息,占據了大篇幅。
李尋梅那樣高傲的性子,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她本來和沈恩榮能舉案齊眉互相敬重,這件事一出之後,李尋梅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她開始沉迷牌桌,和沈恩榮的關係也一直又冷又僵。
她能容許沈馨留在沈家天天在她麵前晃悠就已經是極限,想讓她以德報怨像對待自己的親女兒一樣對待沈馨,那絕無可能。
從沈舒顏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來,她覺得李尋梅沒有錯。而沈馨也怪不得旁人。或者
說,要怪也絕不應該怪李尋梅和沈舒顏,她們也是受害者,錯的是沈馨的父母。
誤入歧途未婚生女的母親和毫無責任感的父親。
沈舒顏收拾好之後,就上了沈家的福特轎車,朝燕京大學開去。
沈公館地處城市中心,離燕京大學很近,開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校門十分古樸,一塊兩人高的石碑立在校門前,上麵用草書寫了燕京大學四個大字。石碑上染了一些灰塵,年代味兒撲麵而來。
汽車長驅直入,直接開進了校門。
沿途都是穿著中山裝的男同學以及和她身上所穿一樣的藍色衣裳和黑色裙子的女學生。他們或者抱著書疾走,或者三五個同學一道前行,談論著最近學到的、看過的書籍。
這個時代的校園,氣氛最濃的就是學習。求知若渴放在這個時代的校園裡,最合適不過了。多數學生,都是憑著自己的真才實學才能考進來。不過能進入校園的,幾乎都是中產家庭,窮苦人家的孩子連飯可能都吃不飽,更彆提能進入學校讀書了。
興許對汽車開進校園司空見慣,並沒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汽車熟稔地在一處教學樓前停下。
沈舒顏抱著書,從汽車上下來。
“舒顏!”
她剛站定,就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轉過頭,見是一個穿著洋紅色洋裝的女學生,在招手叫她。
剛好沈舒顏不知道教室在哪裡,這會兒碰到同學了就好了。
等她走近,何怡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你今天怎麼穿上了校服?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沈舒顏微微一笑,“就是突然想穿,就穿了。上課時間快到了吧,我們快去教室吧。”
何怡往她背後看了一眼,“你今天沒和你朋友一起?”
“啊?”沈舒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朋友是沈馨。
“她還在後麵吧。”沈舒顏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往樓道走,何怡跟在她身後。
“昨天的讀書會你沒有來?你有事耽誤了嗎?”要知道以前每一場讀書會沈舒顏都不會錯過的。
“沒有,我沒有事,就是最近有些忙,可能顧不上去讀書會了,我應該要退會了。”
“退會?”何怡大感驚訝。
這讀書會裡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多,有的人雖然有錢,但是也不會願意每次都出錢。而沈舒顏不一樣,她有錢,也願意出,在讀書會裡很受歡迎。若是沈舒顏決定退出讀書會了,以後可能讀書會舉辦起來,就沒那麼順利了。
“你若是這陣子有事情要忙,不去就是了,不必退會吧,這次若是退了,以後再想加入,也有些尷尬。”
她試圖說服沈舒顏,不過沈舒顏對這種讀書會並沒有興趣,她要讀書沈家多的是藏書,同時她也不想再和徐誌遠有什麼接觸,所以這讀書會她是一定要退的。
何怡勸了她一路都沒有效果,也就明白了沈舒顏說的有事要忙隻是借口,她就是想要退出讀書會。
何怡意識到這個之後,也就不再浪費口舌了。
本來沈舒顏還以為這個時代的知識對她來說肯定輕而易舉,等她真正地了解到課程表之後才發現,這個時代的大學真的是以學為主。光是外語,沈舒顏就修了三門。英語、德語、法語。
沈舒顏徹底傻眼了,英語還好說,德語和法語她可完全沒有基礎。但是原主學得很好,她能流利地用這三門語言進行日常交流。後麵她才知道,就是她碰到的那個何怡,也是能流利地掌握兩門外語的人。
她不由得肅然起敬,再也不敢對這個時代的學生心生任何輕視了。
即使她已經大三了,學業還是很重。每堂課教授都會留下作業,回到家之後就得馬不停蹄地開始寫,這樣到了深夜可能才能寫完。
而且沈舒顏很多知識都沒有基礎,學起來十分吃力。
她漸漸地連徐誌遠這個任務都想不起來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年輕男學生突然來找她。
沈舒顏彼時正埋在書籍裡麵,聽到有人叫她名字,她抬起頭來。
眼前是一個清瘦的男學生,他穿著一身黑灰色的中山裝,這是燕京大學男學生的校服。他長得挺清秀的。
但是沈舒顏一直相信一個詞語叫相由心生。即使她沒認出眼前這人是誰,也莫名從他臉上看出一點他內在的品性來。當然這隻是第一印象,具體是不是,沈舒顏也無法確定。
有道是知人知
麵不知心呢。
“沈同學,你為何要將讀書會退了?”
沈舒顏用手指點了點桌上的書本,“你也看到了,我課業太繁重,沒有時間去讀書會了。”
這個男同學往她的習題本上掃了一眼,“原來是這樣。如果你是課業上遇到了困難,可以告訴我,我若是能幫你解惑,一定會義不容辭。”
即使沒有見過徐誌遠,沈舒顏也大致能猜到,這個男同學,應該就是後來拋棄糠糟妻另娶嬌妻的徐誌遠了。
她於是笑了笑,“我們並不熟,就不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